周漾說完這句話, 林軟久久沒有應聲,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作何回答。
只是忍不住會去想,如果當初她聽到了, 又或是事后問了周漾, 是不是就不會生出橫亙在兩人之間的七年時光。
周漾好像并沒有一定要等待她的回應,只拉著她一起, 緩緩走進科技樓。
科技樓向來是一中幾棟教學樓里最冷清的。
他們那一屆過后, 因教育局不再繼續(xù)扶持遠程教育,直播班就此終止了。
之后安靜了兩屆,一中又新設國際班頂替原來的直播班。國際班顧名思義, 招收國際學生,也招收計劃出國留學的學生。
再后來, 國際班辦了三四屆, 也被學校暫停,從前直播班的教室?guī)捉?jīng)變換,已很少使用。
林軟和周漾上了二樓。
二樓走廊安靜又空曠, 只余兩人輕緩的腳步聲。
一班的班牌已經(jīng)換成了另外一塊,靜靜橫在前門處。
——公開課錄制教室。
林軟開了手機的手電筒,隔著窗子往里照,依稀能看到教室的陳列和從前極為相似, 只是桌椅都已換新,黑板也成了四塊上下可以推動的黑白板組合了。
周漾突然出聲問她:“想不想進去?”
林軟不明所以:“怎么進去?前后門都上鎖了?!?/p>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面露驚訝:“你想撬鎖嗎?”
周漾沒正面回應,只捏了捏她的手心:“跟我來?!?/p>
林軟懵懵的, 被他拉著,往走廊盡頭走去。
走廊盡頭是一間閑置教室,他們念高一的時候是用來堆放不用的課桌椅的,有時候缺了課桌椅,就可以到這邊來搬。
這間教室的前后門都關著,但沒上鎖。
周漾隨手一擰,便將后門擰開了。
“一點都沒變啊,以前這邊也不上鎖。不過……你怎么知道這邊沒鎖?”林軟小聲感嘆了下,隨即又想起不對,轉(zhuǎn)頭看他。
周漾朝她微揚下巴,神色略有得意:“我都來劇組探班好幾次了,當然也要順便來科技樓看看啊。”
“你已經(jīng)翻過一次了?”
周漾刮了下她的鼻子:“那倒沒有,我只在外面看了看?!?/p>
林軟腦袋往旁邊偏了偏,又拍開他的手,反過頭刮他鼻子。
到這間教室,她已經(jīng)知道周漾想怎么帶她進一班了。
這一排教室窗戶外都有很窄很窄的一個護欄通道相連通,人側(cè)著身子能過,又有及腰的護欄墻攔著,走起來不算危險。
讀書的時候,大家叫這窄窄的地方為小陽臺,天氣好的時候可以坐在窗邊曬曬太陽。
有時候落了書在教室沒拿,教室又鎖了門,他們也會找旁邊開了門的教室翻窗戶,從窗戶再翻進一班教室。
林軟跟在周漾后面,小心翼翼地踩著凳子桌子,翻窗。
周漾先下去,然后在通道接應她,兩人側(cè)著身子,手拉著手,一步一步挪騰。
他倆背對著窗戶,時不時就要回頭看一眼。
“這是一班了嗎?”
“不是,還在前面一個。”
他倆只顧著找一班,沒看到三教那邊有保安正半瞇著眼往他倆的方向望。
保安依稀看到一男一女鬼鬼祟祟傻不拉幾地并排走過道,末了,兩人停在一班窗前。
一班窗戶最初裝修時出了差錯,軌道安裝的方向有點問題,最后一扇窗總是關不嚴實,沒法兒從里面落鎖。
這幾年學校時不時維修,也陸陸續(xù)續(xù)重裝了好幾次玻璃,但一扇窗合不攏也不大礙事,便一直這樣了。
兩人熟練推窗,周漾先將林軟托了進去,自己又利落翻上窗臺,躍進一班教室。
保安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那里頭也沒什么可偷的啊,要偷東西還不如去三教學樓,現(xiàn)在高三的學生還在上課。廣播里時常念叨貴重物品要放在身上,那些學生也總不聽,總有不上心的把錢包手機放書包里,自個兒就出去了。
他沒想明白,正在這時,他腦海中突然劃拉過一道靈光。
剛剛那兩人好像穿的是校服啊。隔得遠也看不清,他回想了下,應該是校服沒錯。
那就是早戀的小情侶找地方約會呢。
他迅速通過對講機報告了這一情況。
兩人進了教室后也不敢開燈,只就著手機的微弱光亮悄咪咪的挪騰到了門邊那一組。
桌椅都有些積灰,手指一抹便是灰黑一片。好在林軟帶了紙,她仔仔細細的擦干凈兩張凳子,拉著周漾坐下。
時值盛夏,夜里比白日要涼爽很多,但兩人裹著校服外套又翻又爬,教室又是趨近密閉的空間,兩人都已汗流浹背。
偏偏一班教室沒有風扇,只有中央空調(diào),可空調(diào)的開關也不在教室里。
兩人只能干挨著熱,不時用手扇風。
好半晌對視一眼,兩人忍不住都傻笑起來。
林軟笑著笑著,歪到了周漾懷里,而后伏在他肩上悶聲發(fā)笑,笑得小身板一抖一抖。
笑夠了,林軟脫離他的懷抱,幫他撇開被汗水浸潤的額前碎發(fā)。
坐在從前的教室里,她不免又想起周漾在樓下說的話。她的聲音綿軟輕柔,卻不無遺憾:“如果那時候,我聽到就好了。”
和周漾在一起后,她也會時不時閃過一些類似于遺憾的念頭。
如果當時她逼著周漾把爸爸去世的消息說出來了,那時候多安慰他多陪他,是不是有些事就不會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