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叫和雜亂的腳步聲,炸響在才剛破曉的青天之下。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去看看?!?
住在同一間通鋪的太監(jiān)三三兩兩起身,有幾個剛交了值回來的,也跟著穿衣扎上腰帶就往屋外跑。
側(cè)身躺在角落的謝鶩行緩緩開睜眼,聽著身后的動靜,始終平靜的雙眼里浮了些若明若昧的笑。
“唉,醒醒?!?
后腰被踢了一腳,謝鶩行撐著床板坐起,又輕咳了幾聲,看上去仍是十分虛弱。
仲七皺眉將謝鶩行上下打量了一遍,眼里是不加掩飾的幸災(zāi)樂禍。
他們是仲月一同進(jìn)宮的太監(jiān),新進(jìn)宮的太監(jiān)都是沒有名字的,只用字?jǐn)?shù)排了序,需等將來指派到各宮,得主子賜名。
仲五運氣好,一來就入了劉公公的眼,偏他還不識相,給抬舉不要。
仲七在心里啐了口,活該。
又指著謝鶩行說:“沒死就趕緊起來。”
謝鶩行沒有多余的言語,默默跟著往外走。
走出屋外,仲七伸手抓住了一個匆匆從面前跑過的太監(jiān),問:“出什么事了?!?
面前的人一臉驚懼,哆哆嗦嗦的指著東邊徐福海的屋子,“徐公公死了?!?
仲七聞言一愣,等反應(yīng)過來,才緊著又問:“怎么會死了?”
“我也不知道,我去推門,進(jìn)去就看到徐公公趴在那里?!北凰ブ奶O(jiān)也說不清楚,掙脫手臂,跑出去找人。
謝鶩行隨著一行人來到徐福海房中,徐福海整個人面朝下,臉埋在枕子里,垂在床邊的手已經(jīng)僵硬,就好像是睡夢中自己把自己給活活悶死了。
這死的實在是太過詭異,圍在門口的人全都不敢走進(jìn),各個神情忐忑。
謝鶩行在人群外事不關(guān)己地看著。
劉公公來得很快,跟在他身后的幾個內(nèi)侍揮開人群,“都讓開。”
徐福海的尸體被一把翻過來,內(nèi)侍檢查了一番躬身走回到劉公公面前稟報,“回公公,沒發(fā)現(xiàn)有傷痕。”
“沒有傷痕?還真是悶死的?”劉公公哼笑了聲,“那就抬下去吧?!?
仲七見劉公公只是這么草草看一眼,就算了事,忍住不開口,“公公,這其中會否有蹊蹺?”
“哦?”劉總管朝他看來,“那你是懷疑有人謀殺?”
仲七低下頭,“奴才只是奇怪,怎么會有人自己把自己悶死?!?
劉總管不耐煩的甩了把手里握著的珠串,“那你可有見著可疑的人?亦或者聽到什么聲響?”
若說可疑……仲七第一個想到謝騖行,只有他被徐公公帶著人狠狠毆打了一頓,可他傷重的連走路都費勁,要說他這樣能把徐公公悶死,誰都不能信。
至于聲響,他也沒有聽見,仲七答不上來,悻悻低下頭。
“你們呢?”劉公公掐著尖細(xì)的嗓子,轉(zhuǎn)過那張擦的極白,陰氣到怪異的臉,環(huán)看過屋子其他人。
眾人面面相視,誰都沒有聽到有什么異常的動靜,于是都搖頭。
“廢物?!?
劉公公冷笑了聲,不知是在罵他們,還是罵徐福海。
不過是一個管事太監(jiān),死了就死了,就是累得他還要來收爛攤子。
“裹了帶走?!眲⒐愿劳曷氏茸叱隽宋葑印?
霧玥這一覺睡得沉,醒來已經(jīng)是日上三桿。
蘭嬤嬤不在宮中,霧玥自己起身更衣,見時辰也不早了,就去到宮門口拿例食。
她頂著日頭等了一會兒,才看到兩個宮女不緊不慢的走來。
兩人皆是坦然的模樣,絲毫不見有做錯事的忐忑,將食籃遞到霧玥手里,草草朝她屈了屈膝,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霧玥早已習(xí)慣了如此,提著食籃往里走,身后兩人竊竊的說話聲卻傳到了她耳中。
“當(dāng)真死了?”
“這還能有假,就這么在睡夢中死了,已經(jīng)裹了席抬走了?!?
隨著走遠(yuǎn),霧玥也聽不清她們后面說了什么。
死了,誰死了?
霧玥怔然。
呼吸不由得重了起來,情緒也變得有些沉甸甸。
她慢慢垂下眼睫,還是沒有熬過去嗎……
霧玥懷著心事往西面門窗緊閉的屋子走去,等走到廊下才搖搖頭,驅(qū)散思緒推門。
“云娘娘?!?
打開屋門,里頭光線昏暗,布置也遠(yuǎn)比霧玥的住處要簡陋上許多,空蕩蕩的,除了一張床,一對桌椅,一座梳妝桌以外,就只在臨窗處擺了張?zhí)僖巍?
藤椅上躺著一人,披散著發(fā),過分纖弱的身形在裙衫的勾勒下顯得不真實。
“誰來了?”
聲音柔婉輕緩。
霧玥走過去,站在藤椅前,“云娘娘,是我?!?
云兮柔慢悠悠的抬起眼簾,枯槁般的面容沒有一點血色,偏偏上了很濃的妝面,唇更是涂的紅艷非常,顯得十分不和諧。
“是小霧玥來了啊?!?
云兮柔指指一旁的凳子,“坐著吧。”
霧玥笑笑,把手里的飯菜放下,“我來給云娘娘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