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他們沒有再談?wù)撜剳賽圻@檔子事。

林懷東來得比以前更勤。因?yàn)榕R近期末，他要準(zhǔn)備考試，雙休日索性全住在了章釗這里，不做愛的時候就裝模作樣復(fù)習(xí)一會功課。章釗本來還想賣弄一下學(xué)問，給小朋友一些幫助，誰知翻了兩本書：全看不懂。只好乖乖去批他的四年級作業(yè)。

他這段日子也忙：期末老師的事情比學(xué)生要多得多。周末歇在家里，也往往在奮筆疾書。只有林懷東摸過來的時候是最放松的：他只要把筆放下，仰起脖子，讓林懷東伺候就行了。有時林懷東會比較粗暴，把章釗臉朝下按在桌子上狠狠地操他；但大部分時間，年輕人還是很溫情的，用一種慢悠悠的速度，讓章釗下邊發(fā)癢上邊發(fā)騷，只能咬著嘴唇哼叫。

然后也有章釗不想和林懷東做的時候。上班太累——他只想躺在床上發(fā)呆。林懷東就自告奮勇過來幫他按摩，手指掐得章釗哎哎直叫，還要笑話章釗：“你這和叫床似的。”

章釗不理他，林懷東又寵物犬似的滾到章釗旁邊，問他：“你們什么時候放假啊？”

“七月一號?！闭箩搰@氣說：“你們呢？”

“哎呀，要11號呢?！绷謶褨|去咬章釗的耳朵，被章釗拍開了。“你們放了假還忙嗎？”

“還行吧。要備課、做微課、寫論文、讀專著、出試卷、準(zhǔn)備比賽……”章釗一根一根手指地掰過來：“除此以外，應(yīng)該沒啥事?！?/p>

林懷東哈哈地笑：“原來你們這么慘?。俊彼谡箩摫澈竽佂?，任章釗怎么趕也不走，“誒，那你暑假里打算去哪玩嗎？”

章釗搖搖頭：“看吧。最多去附近?！鳖D了頓，又加一句：“天太熱了。懶得動?！?/p>

“那去海邊啊?！绷謶褨|說：“吹吹海風(fēng)。挺好的。”

章釗回頭看他一眼，伸手扭了扭林懷東的鼻子。林懷東啊嗚一聲要去咬章釗的手指，順帶著把章釗又撲倒了。

章釗到底沒抗住林懷東的老二攻勢。晚上鬧了半宿，早上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臉色也沒什么不好。秦燕燕最近老笑話他“得到了愛情的滋潤”，說他皮膚看上去比以前好多了。章釗沒人時自己照著鏡子摸摸，有點(diǎn)心虛。

程劍宜也看出章釗這段時間似乎不太對勁。他約了章釗來家里吃飯，趁周啟生在廚房里做飯的空當(dāng)，搬了椅子坐到了章釗的對面。

“你最近怎么了？”他高高地翹著二郎腿，上上下下地打量章釗：“見天地發(fā)浪?！?/p>

章釗無語看他：“你他媽才發(fā)浪?！?/p>

“不，說真的，”程劍宜纏著他不放?！澳闶遣皇怯指闵鲜裁慈肆耍俊?/p>

“什么搞上不搞上的?！闭箩摪櫭嫉溃骸澳阒v話能不能別這么難聽?！?/p>

程劍宜卻不管，舉起了雙手很夸張地叫：“那就是有啦！我的天，章釗，你行的啊。”他抓了椅子挪到章釗旁邊去，賤兮兮地戳他：“什么樣的人啊？”

章釗側(cè)開了肩膀不讓程劍宜亂摸：“和你無關(guān)?！?/p>

程劍宜挑起了眉?！巴郏豢险f啊……那肯定是見不得人了。”見章釗怒瞪過來，他嘿嘿地笑：“不會又是什么年輕學(xué)生吧？”

章釗心下一滯，腦海里浮起林懷東青春的臉，頓時很有種行竊時被抓了個正著的慌亂感。他移開眼睛，沒有應(yīng)聲。

程劍宜的眉毛抬得更高了。“真的？又是個大學(xué)生？”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點(diǎn)什么譏諷的話，但片刻還是搖搖頭，嘆道：“老章，我以為你沒有那么傻的……”

章釗哼了一聲。想了想，嘴硬道：“沒有真的在談。只是和他上床而已?！?/p>

程劍宜咧開嘴，在臉上擺出個“信你有鬼”的表情?！拔覀冋J(rèn)識多少年了？你拿這種話來糊弄我？你敢看著我的眼睛和我說你不喜歡那小朋友？”他捉了章釗的下巴要對視，被章釗毫不留情地拍開手，立刻撲過去要和章釗扭打。兩個人鬧了一陣，聽到周啟生在里邊咳嗽了，才悻悻然互相分開。

“反正我就只是和他上床。”章釗說：“沒別的?！?/p>

程劍宜盯住他故作冷漠的側(cè)臉，良久聳肩道：“這樣當(dāng)然最好?！庇终f：“你又不是不知道現(xiàn)在這些年輕人。哪一個真的談感情？全都只是玩。換男女朋友的速度比換衣服要快多了。”他說到這里又忽然一頓，扭了臉問廚房里的周啟生：“你們法學(xué)院最近不是有個女生換男友的事情鬧得挺大的？”

周啟生拎了鍋鏟出來，問：“你說那個最佳情侶的事？”

章釗眨眨眼：“什么最佳情侶？”

程劍宜就給他解釋：“我們學(xué)校最近有一個最佳情侶的活動。好像是個什么新的衣服牌子贊助的，你知道，搞宣傳嘛?！庇种噶酥富厝チ藦N房的周啟生：“他們院有個大三的小姑娘，一開始和自己男朋友一起報名參加，結(jié)果別人說她那個男朋友不帥，那姑娘也厲害的，一轉(zhuǎn)臉就把男朋友蹬了，第二天找了個新的重新報名?！?/p>

章釗睜大眼睛，半天笑了出來：“這也行？”

“怎么不行？所以和你說呀，”程劍宜說：“年輕人，靠不住的?！?/p>

章釗有些感慨地?fù)u頭，程劍宜又回身去客廳里拿了手機(jī)給章釗看：“這兩天這件事情鬧得很大，兩邊都罵得不可開交。我們學(xué)校論壇是熱鬧得不要不要的?！彼鰜碚搲镆粡埰艿奶樱?dāng)先是那小姑娘和前男友的照片，兩個人頭挨著頭，笑得甜蜜蜜的。章釗道：“這男的長得還行呀。”

“新的更帥唄。”程劍宜把頁面往下拖，露出來小姑娘和新男友抱在一起的照片。果然是更帥——高大的個子，白皙的肌膚，一雙濃密的長眉，還有底下亮如星子的眼睛。章釗看著那張照片，慢慢地繃緊了臉，好半晌，從鼻子里發(fā)出了聲輕笑。

“怎么了？”程劍宜看他臉色不對：“你認(rèn)識??？”

他認(rèn)識嗎？他當(dāng)然認(rèn)識了。林懷東——他怎么會不認(rèn)識？

“怎么可能?！闭箩撈财沧欤骸安贿^，是挺帥的?！?/p>

程劍宜關(guān)了頁面，又說：“誒，我那天還看到你之前那小情人呢。他也報了名?！?/p>

章釗點(diǎn)點(diǎn)頭，沒再說話。

周啟生在里邊叫了聲“飯好了”。程劍宜忙過去端飯，章釗在原地站了一會，抬手揉了揉臉，也過去幫忙。一頓飯他吃得很安靜；好在他吃飯時一向話不多。程劍宜也沒多注意。倒是周啟生多望了他兩眼，可最后也什么都沒問。

飯后章釗開了車回去家里。這天是周三，林懷東一天的課，晚上是不過來的。這樣正好：章釗坐到了陽臺上，抬頭看遠(yuǎn)處還泛著白光的天，和夕陽旁邊圈繞著的橙紅色的、淡紫色的霞光。云一縷縷地飄過去，染了色，又流向更遠(yuǎn)的地方。

他抿住嘴唇，腦袋里空空的，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早應(yīng)該料到這個結(jié)局的。林懷東厭煩了他，交上新的男女朋友——他對此已經(jīng)做了充足的心理準(zhǔn)備。但是臨到頭來，還是有點(diǎn)挨不住。

而且林懷東為什么不早點(diǎn)告訴他？為什么不給他一點(diǎn)提醒——

不。林懷東沒有那個義務(wù)。因?yàn)樗麄儚膩砭筒皇且粚Α?/p>

章釗閉上眼睛，深吸了兩口氣。算了，這樣也好。早點(diǎn)結(jié)束。他也不用再患得患失，再做一些十四歲小女生才做的美夢。

他甚至不能怪林懷東——因?yàn)檫@一切都是他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