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喜朝坐在樓梯處，一邊注意著辦公室的情況，一邊在手機上寫著視頻的文案。

腦子里過到一個卡頓的地方，就聽到旁邊傳來開門聲。

她立馬起身，半俯著身體往外看。

辦公室內(nèi)走出一幫竊竊私語的男生，等了幾秒，蔣淮和柯煜也出來了，柯煜走在最后，帶著門把手往外一拉。

門關(guān)上的那瞬間，蔣淮正想跟柯煜說些什么，卻注意到他心神完全不在這塊，眼睛還一直往墻邊瞅。

他跟看過去，轉(zhuǎn)角處，林喜朝湊出個腦袋，正眼巴巴地望著柯煜。

行吧。

蔣淮自覺收回話頭，跟上前邊的男生堆。

走廊只剩下她倆。

不知怎么的，氣氛就是有點沉。

林喜朝摳著指甲蓋上的月牙兒，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面前的柯煜步子未挪，就靜默不語地注視她，眼瞼垂著，目光淡冷，居高臨下。

這眼神把她看的直咯噔。

于是卡在喉嚨里的關(guān)切，滿肚子的疑問和擔(dān)憂，就這么硬生生地被他這表情給憋回去了。

她愣著個大眼回看他，想了想，都有點小心翼翼地問，“……教導(dǎo)主任說什么了？你……沒受到什么影響吧?！?

柯煜不語，主動遞了只手給她，一個要牽手的姿勢。

松了口氣。

林喜朝挪步出去，也不敢直接在辦公室外和他牽，就扯住他的袖口，把他的手給拉垂了。

柯煜任她扯著衣袖，帶著她往樓下走。

氣氛依然沉默。

林喜朝時不時看一眼他的側(cè)臉。

她覺得柯煜心情不太好。

可能是因為論壇，因為老師。他從來沒被這樣議論過，向來都活在掌聲和艷羨聲中的人，是聽不得流言中傷的。

林喜朝只能笨拙地安慰他：“你不要太在意別人說什么，我相信你的，很多人都相信你?！?

柯煜側(cè)過臉來。

離得近了，她才看到他眼眶內(nèi)有病理性水光，眼尾泛紅，有濕答答的潮意。

聯(lián)想到他之前一直在咳嗽，她問，“你生病了嗎？”

柯煜壓了壓眼皮，審視她半瞬。

她眼睛里的關(guān)切和擔(dān)憂都不像假的。

于是下巴微點，算是在做回答，也終于出聲，“你晚自習(xí)去女生宿舍做什么？”

輕描淡寫的語氣，像是隨口一問。

但聽者有意，林喜朝的神情陡然一變，沒想到他會先問這個。

她磕磕絆絆地回，“我、我就是去有點事。”

“什么事？”

“老師那邊有點事，安排我去的。”

她是準(zhǔn)備要說住校，但話題來得太突然，這個場合也沒對，她腦子里也沒組織好話術(shù)，只能先隨便搪塞過去。

林喜朝當(dāng)然也是心虛的，心虛到避開和他的對視，攥著他袖角的手也隨之放開，卻在這個空隙被柯煜趁機反握住。

掌心緊貼，他指尖傳來不正常的熱度。

林喜朝蹙眉問，“你發(fā)燒了嗎？”

她掙開他的手，抬腕用手背去貼他的額頭，額心熱燙，明顯的高溫。

柯煜倏地轉(zhuǎn)臉避開她，低頸悶咳。

“吃藥了嗎，要不要去醫(yī)務(wù)室??？”

手被柯煜拉下來，他還在疑惑上一個問題。

柯煜：“就只是老師的事兒？”

林喜朝三緘其口，很輕地吸氣，最后只是點頭。

柯煜像是對這個話題已經(jīng)失去興趣，他問到答案后就再不追究，語氣淡淡地說，“陪我去吃個藥吧，我班教室?！?

牽著她的手卻在話音落下時松開，揣回了校服兜。

林喜朝當(dāng)然要順著他，在這個時候她也無比有耐心，就安靜地緊跟著柯煜步伐走，直到進(jìn)了他們班教室。

理科班的男生一下課就蹦去籃球場，女生們在桌前散聊，班上的人并不多，看見他們進(jìn)來時，短瞬地分來略顯探究的視線，又很快收回注意力。

林喜朝在柯煜的位置坐下，因為跨科竄班還是有些許的不適應(yīng)。

快到上課的時間點了，她想著等柯煜吃完藥就走。

柯煜從桌肚里掏出兩板膠囊藥、一條未拆封的葡萄果糖，糖是林喜朝愛吃的那個牌子。

他不緊不慢地拆了一顆喂到她嘴里，糖紙被他團(tuán)在手心，就轉(zhuǎn)身去飲水機處接水。

兩個紙杯，一杯涼，一杯冷熱摻一半，等待接滿的過程中，柯煜將糖紙擲去垃圾桶，眼睛跟著往教室門口一睨。

有人走進(jìn)來。

他叫了一聲方汀，下頜微抬。

紙杯在這個時候接滿，他視線轉(zhuǎn)移到林喜朝的位置，握著水杯走。

林喜朝一直看著被柯煜喊停的那女生，女生的表情初初很懵，等目光落到她的臉上時，兩人對視，旋即出現(xiàn)恍然大悟的神情。

糖咔噠一聲被咬碎。

柯煜遞了那杯溫水給她，叫方汀的女生也朝這邊走來。

林喜朝的視線不挪，聽著柯煜拆硬殼藥板發(fā)出的細(xì)小噼噠聲，也看著方汀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臉上帶笑，溫和地沖她打招呼，“是……林喜朝嗎？”

她并不認(rèn)識這個人。

她下意識瞥一眼柯煜，柯煜卻始終垂著眼睫，漫不經(jīng)心地將藥抿去唇間。

所以，只能愣愣地點頭說是。

心里卻有一股燥意在蔓延。

方汀搓了搓手，像是在思考該怎么自我介紹，臉上的笑容也添得更誠懇——

“那個…我叫方汀，是和你同寢的室友。”

咕咚——

柯煜仰杯喝水。

林喜朝重重地咽了口唾沫，表情僵硬，“……室友？”

“嗯，昨晚上小溫不是帶你去看了嗎，我的床位就在你旁邊?！?

口腔里的糖味開始返酸。

她如芒在背，有一瞬間的手足無措，耳根迅速發(fā)紅發(fā)燙。

腦子里跑馬燈似地帶出昨晚小溫說的那句——

“除了我以外，其他兩個女生都是理科班的?！?

她萬萬沒想到這事兒居然這么巧。

她甚至上一秒還在對柯煜撒謊，下一秒就被他以這樣的方式當(dāng)面拆穿。

林喜朝有短暫地失聲，心虧地趕緊轉(zhuǎn)臉看柯煜，面前的人正落指拆著第二板藥，漆黑的瞳仁卻無聲睨視著她，眉尾懶懶上挑，勾出莫名的嘲意。

這樣的表情。

“你……都知道了啊?！?

“我這是知道的早，還是晚？”

柯煜把藥扔進(jìn)嘴里，淡聲問。

林喜朝沉沉呼吸，不自覺捏緊手中的紙杯。

好壓抑。

被夾在這對情侶中間的方汀，左看看右看看，真的好尷尬。

昨天中午，宿舍里的那張空床位就被貼上了林喜朝的名字，方汀覺著神奇，在午休回班后就和同桌聊起這事，說柯煜女友可能和她們一個宿舍，還真是有緣分。

這話不知道怎么就傳到了柯煜耳朵里，人還專門過來問她。

她當(dāng)時也不敢百分百確認(rèn)，畢竟還沒見著真人，畢竟連他這個男友都不知道，興許只是名字重了。

等到晚自習(xí)，小溫突然在宿舍群里說她帶著林喜朝去看了寢室，確認(rèn)就是本人。方汀就想，還是得給柯煜知會一聲，但柯煜聽著她說事，已經(jīng)是曉然的情緒了。

當(dāng)時他的臉巨臭。

還以為是論壇上有人潑他臟水的原因，原來啊……

方汀抬眸去看現(xiàn)在的柯煜，這會倒是挺平靜。

方汀又搓手，她自個兒干找著話題試圖破冰，她問林喜朝：“那個，你是這周末住進(jìn)來吧？”

“……對?！?

面前的女孩悶悶地回答，一副不太好開口的模樣。

方汀明白，只能快速結(jié)話，“那你到時候在宿舍群里說一聲，我們幫你搬東西，奧對，你是不是還沒進(jìn)我們的群？你加我一下我把你拉進(jìn)去?！?

噠——

是柯煜手中紙杯重放的聲音。

“她的聯(lián)系方式我推給你?！?

第一道上課預(yù)備鈴在此時打響。

刺耳又聒噪。

柯煜在課鈴的余響中對林喜朝落話，“回去上課，午休來找我?！?

……

林喜朝魂不守舍地回到了班上。

心里全是沮喪和懊惱。

她明白柯煜在她面前，其實不太會斂藏情緒。這次這么靜，還提前試探她，等同于給她機會，但她愣是又誆了他一次。

完犢子，雪上加霜，他又生病、又被老師逮、還被家里人組團(tuán)瞞事兒，林喜朝都不好意思出現(xiàn)在他跟前。

她抓耳撓腮了一上午，依舊沒想出個周全的話術(shù)。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教導(dǎo)主任辦公室發(fā)生的那些林林總總，也逐漸在學(xué)生之間流傳開來。

食堂。

徐媛媛在隔壁桌聽了半天的八卦，才終于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趕緊回到林喜朝身邊喊話。

“誒誒，你現(xiàn)在進(jìn)官網(wǎng)看一下點燈的投票！”

“怎么了？”

林喜朝滿臉疑惑，滑開手機，切進(jìn)網(wǎng)頁。

“你試試給柯煜投一下票?！?

她照做，手機上方立馬跳出一條提示框——

【該主頁已暫停計票，請退出并切換其他頁面?！?

徐媛媛驚呼：“我靠，柯煜是真不能被投了！”

林喜朝又反復(fù)試了幾次，直接被卡出了網(wǎng)頁。

她慌張問，“怎么這樣了？”

徐媛媛：“聽說是柯煜自愿的，就因為論壇上的那個匿名貼，許矜宵他媽要說法，他為了證清白自愿放棄選舉計票?！?

“自愿？”

“嗯嗯，他甚至連評優(yōu)獎學(xué)金的資格都放棄了，我去，你男朋友對自己也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