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句無心的話語,卻讓榮歲想起了許多往事,那些因為年幼而當(dāng)做是幻夢的過往,因為殷燭之的提醒,又一點一點的浮上了心頭。
據(jù)村里人說,他原本是個孤兒,后來被榮富收養(yǎng),父子倆才遷居到了村子里。那個時候,巫龍自然保護(hù)區(qū)還沒有開發(fā),榮歲踩著的這片土地,也不叫巫龍峽,而叫做巫龍村。
巫龍村在群山環(huán)抱之中,與外面的交通不便,世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此并不富裕。
年輕的榮富帶著一個小孩兒在巫龍村定居,但日子卻過的十分艱苦,連住的房子都是村里人好心借給他們住的閑置舊屋。
當(dāng)然,這些都是榮歲長大后村里人或者榮富閑聊時告訴他的。
他能記住事情的時候,大概已經(jīng)是三四歲的年紀(jì)。
巫龍村閉塞又貧窮,自然也沒有什么消遣娛樂,村里的孩子就喜歡往山里跑,成群結(jié)伴的去抓鳥抓兔子,或者踩點野蘑菇回家煮湯喝。
榮歲自然也去過,只不過那時候他因為沒有母親而被大些的孩子排擠,結(jié)伴上山后就被同伴
惡作劇丟在了半道上,他又不認(rèn)識路,就這么迷失在了山里。一直到了天黑下來,也沒有找到下山的路。
過了這么多年,很多細(xì)節(jié)其實榮歲已經(jīng)記不清楚,但他始終記得那種害怕跟絕望的感覺,他那時候害怕的不得了,在漆黑山里一邊找路一邊哭著喊爸爸。
然后他就遇到了一頭老虎。小小的榮歲那時候并不清楚它的危險性,任由那只十分高大的老虎將他叼到了背上。
老虎的背毛很溫暖,榮歲趴在上面,就這么哭著睡著了,等再醒過來時,已經(jīng)睡在了自家的床上。榮歲說自己迷路了,遇見了一只大老虎,是老虎將他送回家的,榮富卻笑著揉他的頭,說明明是自己將他抱回家的。
于是榮歲就當(dāng)真以為是做了個奇怪的夢,漸漸將那只高大卻很溫柔的老虎忘在了腦后。
直到被殷燭之一句話點醒,這件久遠(yuǎn)的往事才忽然被記起。
其實過往的那么多年里,奇怪的事情也不止這一件,比如他被找回來后,帶頭欺負(fù)他的孩子被家長領(lǐng)著來給他道歉,那幾個孩子哭著說自己知道錯了,讓榮歲不要再放老虎來咬他們……
諸如這樣的小事還有許多,比如家里明明窮的叮當(dāng)響,可是榮歲卻頓頓能吃到肉,榮富總是能從山里打到許多野雞野兔甚至還有野豬。也多虧吃的好,小時候瘦瘦小小的榮歲現(xiàn)在才能長到接近一米八的身高。
還有最近被派來給他送鑰匙的男人,榮富所在的D省,距離W市有十幾個小時的車程,就算坐飛機(jī)也要三個多小時,可他上午跟榮富通的電話,下午就有人把鑰匙送來了,間隔時間滿打滿算也就四小時不到,而且……他還說什么自己來的,不用花錢。
仔細(xì)一想就疑點重重……
榮歲伸手捂住臉,這些事情,放在人類身上說不通……可如果換成妖怪,就都可以解釋了。
一個荒謬的想法漸漸成型,榮歲深吸一口氣,猶豫著的手指按下了呼出鍵。
跟以往一樣,電話才響了一聲,就被接了起來。榮富粗獷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出來,“乖兒子,怎么忽然打電話過來,新家住的習(xí)不習(xí)慣?”
他總是這樣,不管有再忙的事情,只要榮歲找他,他一定會第一時間接電話。
雖然別人都說榮富看起來像混黑的,脾氣也不太好,仿佛分分鐘要掄起鋼管打架。但只有榮歲知道,他的爸爸,其實是很溫柔的。小時候無論榮歲怎么調(diào)皮搗蛋,他也從不會發(fā)脾氣,最多就是將人抱進(jìn)懷里使勁揉搓一頓,然后繃著臉警告沒有下次。
不過榮歲從來不會怕他就是了。
電話里榮富還在嘮嘮叨叨的說話,活像個老媽子,“我找的最好的設(shè)計師設(shè)計的,裝修有沒有哪里不喜歡?有不滿意的我再叫人改……我這邊專案還要忙兩天,等忙完了就能回來了……”
榮歲的嘴角就在他的嘮叨聲里一點點的翹起來,彎成一個釋然的弧度。心口堵著的那一口氣倏然散開,怒氣沖沖的質(zhì)問也變成了平和的話語,他就像嘮家常一樣的對榮富說:“爸,你其實不是人吧?”
那邊榮富的嘮叨聲戛然而止,榮歲甚至能夠聽到聽筒里傳來急促的呼吸聲。
榮富將手機(jī)移開,平復(fù)著自己的呼吸,兒子一句簡單的問話,就像一記沉悶的鐘聲敲響在他腦中,震得他腦闊嗡嗡的響,好半天才勉強(qiáng)找回了神智,氣虛的干笑,“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敢罵你老子不是人?”
榮歲垂下眼睛,嘴唇緩緩瑉起,幾乎能想像到榮富現(xiàn)在的神情,他的老父親其實是個老實人,不擅于撒謊,這種心虛的語氣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都知道了。”他說:“你先忙工地上的事情,等忙完了再回來給我一個解釋?!?/p>
榮富還憋著想理由解釋呢,他的寶貝兒子就已經(jīng)撂電話了。
“?。。 睒s富急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兒子怎么會知道的?他辛辛苦苦瞞了二十多年容易嗎?!怎么忽然就露餡了!
榮富將手機(jī)往兜里一揣,將副手喊過來,“你盯著收尾,我家里有事先走了?!?/p>
匆忙交代一句,榮富丟下懵逼的副手,匆匆趕去機(jī)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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