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久別重逢

初春的風帶著些許寒意，拂過城市灰蒙蒙的街道。藍晞穿著一件單薄的風衣，領口扣得緊緊的，手里攥著一張打工信息的紙條，低著頭穿行在人群中。

她已經數(shù)不清這是第幾次投出簡歷了。明明學歷和經驗都不差，但一聽到她懷孕、需要經常產檢，面試官們總會露出難以掩飾的為難神色。

“很抱歉，我們可能更傾向于找可以長期工作的員工……”

冷冰冰的話語反復在耳邊回響。

藍晞咬著唇，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知道，這條路不會容易。即使如此，她也不打算退縮。為了自己，也為了肚子里那個小小的生命。

灰蒙蒙的天空中暗色的云朵越壓越低，就在她低頭往前走的時候，濕漉漉的觸感砸中她，伴隨而來的便是接連不斷的滴答聲。

藍唏一邊感嘆著最近的水逆，一邊快步找地方躲雨，因為懷孕的關系，醫(yī)生說還不能運動。

就在藍唏快步朝著一間超市走去時，突然一只大手從身后伸來，猛然握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不重，卻帶著一種急切，像是害怕她再次從指縫中溜走一樣。

藍晞一驚，回頭，迎上了一雙深沉如夜的黑眸。

——言一舟。

他幾乎是氣喘吁吁地站在她面前，身上的外套因為奔跑而微微敞開，冷冽的風也未能吹散他眉宇間濃重的焦灼。他手里撐著一把大傘，卻不知為何他自己的身體濕了大半，反而傘更加傾向她的那一邊。

“……找到了?！彼吐曊f，聲音微啞，像是忍了很久很久的情緒。

藍晞怔住了，心臟在這一瞬像是被什么擊中般震顫。

所有委屈、所有堅持，在這一刻仿佛都被擊破，眼眶一熱，淚水幾乎要奪眶而出。

“對不起。”言一舟看著她，聲音沙啞而低沉，“是我不好……我太遲了?！?/p>

藍晞拼命吸了吸鼻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去哪了？”她輕聲問，聲音微微發(fā)顫。

言一舟垂下眼瞼，握著她手腕的力道松了松，像是怕弄痛她，又像是責怪自己的遲鈍。

“莓波星系的南域出現(xiàn)了叛亂，我被臨時抽調去處理緊急事務。那里通訊被屏蔽了……時間的行進速度也不一樣，我盡快處理完，沒想到已經快過去兩個月了，我努力想聯(lián)系你，但根本沒辦法。”

他頓了頓，嗓音更?。骸拔颐刻於荚谙肽?，每一天。只要一完成任務，就立刻趕回來找你了?！?/p>

藍晞看著他疲憊又狼狽的樣子，心頭柔軟又酸澀。

叛亂的平反何等艱辛卻被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一掃而過。她知道，他從來不是輕易許下承諾的人，一旦說了，就是真的。

可她也知道，這一個月里，她一個人扛過的孤獨與無助，無法用一句“對不起”抹平。

她低頭，視線落在自己現(xiàn)在還是平坦的小腹上。

她想說些什么，但什么話都說不出口，只能咬緊了牙關。她的眼眶有些濕潤，這些日子的艱辛，委屈在這一刻被那個人劃破了防御的缺口。堵塞太久的情緒像洪水一樣讓她控制不住。

下一秒，言一舟幾乎是慌亂又小心地將她抱進懷里，動作輕得仿佛怕傷到她。

剛剛見到藍唏時，言一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藍晞消瘦的身形還有臉龐讓他幾乎一開始沒認出來。

“辛苦你了?！彼谒叺吐暷剜?，聲音里滿是克制和心疼。他的雙臂緊緊環(huán)住藍唏，心疼的用手掌撫摸藍晞的頭發(fā)。

藍晞再也繃不住，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可是這一次，她不再是孤單一個人。

她有了他。

兩人相擁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仿佛這世間所有的喧囂，都與他們無關。

過了好久，言一舟見藍晞的情緒有所緩和，才輕柔地松開她，低頭輕輕摩挲著她的額頭：“我們回家吧?！?/p>

藍晞點頭。

是啊，回家吧。

這次，不論遇到多少風雨，她都知道，有他在身邊，就夠了。

兩人一路無言，但握著的手卻緊緊相扣，仿佛怕一松開，又走散在茫茫人海里。

醫(yī)院在城市西區(qū)的一角，老舊卻安靜。

推門進去的時候，外公靠在病床上，戴著氧氣管，正半瞇著眼聽收音機里的舊曲。

陽光落在他灰白的發(fā)上，像是將人包裹在一層溫柔又易碎的光里。

外公靠在床頭，戴著氧氣鼻管，精神略顯萎靡，卻依然挺直著脊背，看上去倔強而溫和。

聽見動靜，外公緩緩睜開眼睛。

當他看到站在門口的藍晞時，眉眼立刻柔和下來。

“回來啦?！蓖夤硢〉卣f，目光隨即落在了藍晞身旁那個高大的陌生男人身上。

銳利而略帶審視的視線打量著言一舟。

藍晞牽著言一舟走進來，輕聲介紹：“外公，他是……言一舟?！?/p>

言一舟立刻彎腰行禮，動作標準又恭敬：“您好，我是藍晞的男朋友。謝謝您一直照顧她?！?/p>

外公沉默了幾秒，眼底微微濕潤，卻故作鎮(zhèn)定地輕咳了一聲。

“坐吧?！?/p>

三人坐下后，氣氛安靜了片刻，只剩下窗外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外公見兩人沉默許久，閉上眼睛閉目養(yǎng)神起來。

“一舟，我餓了，你能去樓下買點吃的嗎”藍晞支開言一舟，打算和外公坦白自己懷孕的事。

沒了言一舟的病房少了些尷尬的局促，藍晞看言一舟走遠，才緩緩開口。

“外公……”

藍晞喚了一聲，聲音有點輕。

她走到床邊，蹲下身，把手輕輕覆蓋在外公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