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們還是棄了車,徒步……哦,只有白遇淮、曾助理和另一個人在徒步。
荊酒酒幾乎騎坐在了白遇淮的肩頭,半點(diǎn)力氣也不用出。
白遇淮體力強(qiáng)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走在前面,等到向上的陡坡路段,他就將荊酒酒扣在懷里。
曾助理走得氣喘吁吁,再加上四下無聲,連昆蟲聲都聽不見零星半點(diǎn)……而那一望無垠的參天森林,將人籠在其中,好像永遠(yuǎn)也走不到頭。精神和身體的雙重疲累,讓曾助理幾乎崩潰。
殺了他吧!
他再也不想和這幫狗男男走在一塊兒了!
荊酒酒倒是閑適地靠在白遇淮的懷中,低聲交談:“為什么,那個人還能活千年呢?神靈不是都會死嗎?只有琰魔本來一半屬冥界,這才墮入幽冥處,逃過了一劫?!?/p>
白遇淮低聲道:“因?yàn)樗緛砭褪莻€雜-種?!边B氣息都沒有亂一下。
這句話倒不是故意罵青年。
而是因?yàn)?,他的確就是半神和魔血統(tǒng)混雜生下來的產(chǎn)物。而半神則是人和神所生。
“他身上神的血統(tǒng)極為淡薄,又因?yàn)橛幸稽c(diǎn)魔的血統(tǒng)在,所以活到了今日。”白遇淮頓了下,“濁無曾經(jīng)動過一點(diǎn)念頭,將幽冥之界,全部摧毀。只一念之差,停下了。”
荊酒酒輕輕“啊”了一聲。
他好像差不多猜到濁無當(dāng)年打算干什么了。
既然注定我們都要消亡。
那不如先由我來親手一一摧毀,再留下神骸、神識等物,以備將來重建三界。
如果等到天地的自然運(yùn)轉(zhuǎn)規(guī)律,將神佛摧毀,那么可就真的是什么都不剩下了……是這樣嗎?
荊酒酒腦中念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始終還覺得好像有什么關(guān)竅,他沒有想到。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候。
“曾豪不見了?!鄙砗箢澛曊f。
荊酒酒:“嗯?”
白遇淮按在他的額頭上,淡淡道:“不用理會。”
豈止一個曾助理呢?
今天,青年,連同他手底下的所有人,或者是那些半人半鬼半神的玩意兒,都無法從這里離開。
白遇淮帶著荊酒酒,步伐快了很多。
慢慢地,那個人也跟丟了。
曾助理癱坐在地上,耳邊依舊寂靜極了,他仰頭望天,一邊罵:“我干嘛一定得跟上去呢?最后去認(rèn)功勞不好嗎?”
“媽的,這就不是人……”
曾助理的話音還未落下,山中轟然一聲巨響。
大地顫動。
曾助理翻了個身,匍匐在地面上,四肢發(fā)軟,本能地跪地叩頭,但就算是這樣,他也還是感覺到了強(qiáng)烈的喘不過氣……
青年這時候已經(jīng)登上了山。
他在一塊巨石之前,見到了荊酒酒和白遇淮。
青年指著那塊巨石,說:“這后面,曾是三界最厲害的神靈的洞府,不,他都已經(jīng)不算是神靈了。……創(chuàng)世開辟之初,世間誕生圣人。他朝人間放下登天梯,書寫下修仙飛升之法。世間所有得道的神仙,都是他的門生。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E落的那一日,天地崩裂,山河倒流,星辰沉入晦暗之中。我親眼目睹?!?/p>
“今日,您將接替了他,成為這世間新的主宰?!?/p>
“這山野間的動靜,就是在為您登上神臺而歡呼?!?/p>
青年緩緩走到巨石前,抬起手,似乎是要往巨石上畫一道符。
但白遇淮的動作更快,他就這么云淡風(fēng)輕地揪住了青年的后頸領(lǐng)子,往后一提。
他明明提的是衣領(lǐng),但青年喉中卻驟然爆發(fā)出了痛苦的厲喝聲:“啊啊啊……”
青年雙眼淌血,他的三魂六魄,他的神識與魔識,被白遇淮如同抽絲一樣,從他的后頸處生生抽了出來。
白遇淮說:“噓?!?/p>
“酒酒別看?!?/p>
荊酒酒微微一怔,瞇了瞇眼。
青年艱難地將頭扭轉(zhuǎn)過來。
脖頸發(fā)出了碎裂的聲音,可他渾然不顧,只想著怎么逃生。
“怎么會……”
“怎么會還有這么強(qiáng)的人存在于這個世上……”
白遇淮眼皮都不眨一下,手掌附上青年的臉,將他的皮扒了下來。
“千年,你貼了多少層皮了?”白遇淮淡淡說著。
青年喉中嘶吼聲更響,可無論他怎么掙扎,周圍連一絲風(fēng)都沒能掀動。
他看向了荊酒酒的方向:“他要……殺我……”
白遇淮:“知道為什么這座山上這么安靜嗎?”
青年喉頭“咯……咯……”氣音不絕。
他千年來讓他橫著走的能力,到了男人的手中,似乎成為了不值一提的螞蟻。
白遇淮:“因?yàn)檫@座山的主人回來了?!?/p>
青年驟然瞪大了眼。
那天曾助理那句話,他根本沒聽進(jìn)耳朵里去。
不可能!
“濁無……死了……”
“人人都知曉他轉(zhuǎn)世去了,哈,哈……可是,六道輪回已破,承不住他的神軀,怎么……還能轉(zhuǎn)世?”
“他已經(jīng)死得,透透的……”青年喉中嘶啞擠出聲音。
所以啊。
所以青年才敢在之后生出膽大包天的妄想。
他想要獨(dú)自擁有濁無推演下那第一個神靈,那個立在那里,一垂眸、一抿唇,仿佛世間所有光華加身的少年。
白遇淮突然回過頭,問荊酒酒:“酒酒,你知道他叫什么嗎?”
青年一怔,似乎這時候也才想起來,自己從來沒有和神靈提起過自己的名諱。因?yàn)樗麄兊拿M是禁忌,不能輕易被別人知道。于是千年下來,他自己都快要忘記了。
青年倉皇地掙扎兩下,朝著荊酒酒的方向,張嘴,嘶聲道:“您要記得我的名字,我、我叫……”
白遇淮插聲又道:“酒酒。他的名字,一點(diǎn)也不重要,對嗎?”
荊酒酒愣了片刻:“……嗯。”
白遇淮緩緩轉(zhuǎn)過頭:“他不想知道?!?/p>
青年的眼珠子都快從眼眶里掉出來了。
他的靈魂和意識,也已經(jīng)被扯出了一大半,他的身體開始腐臭,他意識到了自己的丑陋,于是更加慌亂地掙扎,渾身是血。
白遇淮捏住了他的魔識。
悄無聲息地,碎了。
“那幅畫是我畫的,你怎么配私藏,又日日瞻仰?你這樣的東西,連做他的信徒都不配。
“以此作為懲罰,直到你死,從這世間徹底消亡,他都不會知道你的名字。”
“啊啊??!”
你是濁無。
世界上冷酷殘忍又霸道倨傲到這種地步的,是濁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