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佟西言下了手術(shù)臺，到處找梁悅。結(jié)果梁悅沒上班，請病假了。打他手機(jī)，梁宰平接的，說是睡了，不方便接聽。即使是笨蛋也聽得出對方的隱怒，佟西言只能滿腹擔(dān)憂回了科室。一彎進(jìn)護(hù)士站，就被護(hù)士長拉住了，遞上來一封掛號信，低聲問了關(guān)于柳青的事。佟西言很抱歉的說，提醒了，沒什么用，主任很生氣。護(hù)士長做了個遺憾的表情。

回到辦公室，打開信封，里面是一張燙金的婚禮請?zhí)?，疑惑的翻開，乍一看新郎新娘名字都陌生，但卻工整秀氣的寫著，邀請佟西言先生與刑墨雷先生共同出席，只差寫伉儷兩個字。佟西言盯著這張詭異的請?zhí)?，慢慢的耳根發(fā)熱，緩步走到主任辦公室，敲門進(jìn)去。

刑墨雷咬著煙，頭也不抬：“什么事？”

佟西言直接遞了請?zhí)^去。

刑墨雷翻開掃了一眼，露出了然的表情，說：“要是沒事，到時陪我過去一趟?！?/p>

“如果是師母的請?zhí)遣皇橇嗯隳鱿线m？”

刑墨雷驚訝抬頭看一臉別扭的小徒弟，好笑的說：“如果是為了照顧她的情緒，那更應(yīng)該是你去。你比其他人更她覺得好過些?！?/p>

“師母會誤會?！?/p>

“她已經(jīng)這么想了?！毙棠字钢刚?zhí)蟽蓚€人并排的名字，把請?zhí)麃G在一邊：“去忙吧?！?/p>

梁悅確實是睡了很久，因為前一天晚上被揍得太狠了。梁宰平怒氣沖沖一把將他摁趴在自己大腿上，扒了褲子毫不客氣就是一頓猛扇。梁悅當(dāng)時懵了，還知道疼，死命掙扎反抗嘴巴也不肯歇著，什么老烏龜啊王八蛋啊混蛋啊，把會的罵人話全罵了，無奈體力相差太大，非但沒能掙脫，腦袋還在車門上撞了一大包，頭昏眼花，心里覺得屈辱，眼淚鼻涕全下來了，哇哇大哭。

梁宰平聽著兒子的一聲哭，舉半空的手立馬就僵住了，翻過來摟在懷里，又氣又心疼，抽了兩張紙巾擦干凈一塌糊涂的臉，輕輕拍著背，以防梁悅哭得太投入哭岔氣了。兩三歲時梁悅總不肯吃飯，一次保姆打他手心，沒想他“呃”的一聲翻個白眼就哭噎過去了，小臉一下青紫，把保姆嚇得魂飛魄散。幸好梁宰平反應(yīng)迅速，放倒了連忙急救，梁悅才回過一口氣。這么著，誰還敢“教育”梁少爺，就是梁宰平都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算起來，有十幾年沒有動手打他了。

本來就在酒吧消耗了不少體力，再這么一嚎，梁悅很快就累得睡著了。

梁宰平小心移了個體位，勃起的陰莖隔著兩層布料擦過梁悅的股溝，他痛苦的閉上眼睛。差一點他就要強(qiáng)暴他了，尤其是在他哭的那一刻，一種想施暴的激動在他的腦子里騰升，萬幸，只是一閃而過。

他愛他，這毫無疑問。

這個生命的出現(xiàn)并不受歡迎，但當(dāng)他柔軟的小身體落入他的懷里，稚嫩的小臉沖他傻笑，他突然有了異樣的感受，他發(fā)現(xiàn)自己或許并不那么排斥孩子。

十個月時他陪他在浴缸里洗澡打鬧，十二個月牽著他蹣跚學(xué)步，教他叫“爸爸”，二十個月時跟他在院子里打雪仗，讓他把自己撲倒在雪地上，在身上亂爬。三歲他發(fā)燒感染肺炎，他親自給他打了半個月輸液針，到后來自己都手抖。六歲上小學(xué)，他正在會議室為一場醫(yī)療糾紛發(fā)飆，接到他從學(xué)校打來的電話，軟軟抱怨著課間餐難吃，他只溫柔哄了幾句，唬得一干下屬目目相覷仿佛不相識。

一直當(dāng)他是小孩子，十六歲高考后那場激烈的爭辯卻突然讓他明白，他在長大，他會離開。這個已經(jīng)刻進(jìn)骨血的人，相依為命的人，他要去走自己的人生了。

或許就是從那時開始，自己有個這樣可怕的欲念吧。人最不了解的人其實是自己。

梁宰平望著懷里的昏睡的人，只能苦笑。就這么繼續(xù)下去吧，或許有一天，自己就會絕望，這一天想必不會太遙遠(yuǎn)。

梁悅被禁足了差不多一個星期，一直到額頭的包消了，走路也不拐了，才被獲準(zhǔn)上班。禁足期他給刑少駒打過電話，問租房子的事，這個家沒有民主沒有自由，他要離梁宰平遠(yuǎn)一點。

刑少駒找了幾個地方都不滿意，開玩笑說，不如住他們家去，反正別墅空蕩蕩，刑墨雷一個月也難得回去一次。

梁悅說，那怎么行，梁宰平知道你家。

刑少駒說你什么意思？

梁悅說，意思就是自由萬歲。

刑少駒沉默了一下，說，房子你自己找，要是給你爸知道我?guī)椭汶x家出走，他不弄死我啊。

結(jié)果放出來的第一天就給梁悅找到了，房東就是那得來全不費(fèi)功夫的佟西言。佟西言在市中心一個環(huán)境不錯的小區(qū)有套一百多平方的公寓，是他的婚房，只住過幾個月，妻子去世后，他就搬回家跟父母住了。梁悅只說是一個要好的同學(xué)想租，佟西言本來就是老好人，問也沒問就把鑰匙給了。

梁悅搖頭晃腦跟刑少駒炫耀了半天，哥倆動作迅速收拾了行李搬進(jìn)去了。

當(dāng)天晚上梁宰平在外應(yīng)酬，深夜十一點回到家，保姆說，梁悅沒回來。打手機(jī)，故意摁掉不接。梁宰平發(fā)了個消息過去問：你在哪兒？

梁悅回：我跟朋友在外面租房子住了，這兩天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