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闌放下果盤,摸了摸梁宵的額頭:“暈不暈?”
“沒事。”梁宵精精神神,“一塊兒泡嗎?”
霍闌笑了下:“不急?!?/p>
他知道梁宵期待了一天一宿,把冰鎮(zhèn)過的果盤遞給梁宵,靠著池邊坐了,叫梁宵枕在肩上,慢慢推揉著肩背周身。
梁宵連疼帶舒服,有一聲沒一聲地抽冷氣,又一次蟄伏在他們霍總異稟的天賦下:“怎么還學了這個……”
霍闌輕聲:“你說浴缸按得不舒服。”
梁宵幾乎都忘了自己什么時候說過這句話了,仰頭愣了半晌,被霍闌俯身撈住,在水里翻了個面。
梁宵:“……”
霍闌一絲不茍?zhí)嫠偨庵蠲},碰到那些還沒褪去的淤青,力道就放得更緩,掌心帶著溫熱水流,一點點把這些天的積勞徹底揉散開。
梁宵趴在他臂間,閉上眼睛,在霍闌胸口貼了貼。
霍闌低頭:“疼?”
“不疼?!绷合πΓ澳銕臀夷脗€東西。”
霍闌攬著他靠回池邊:“什么?”
“那邊那塊石頭。”梁宵胡言亂語,“我做了個夢,夢里白胡子老頭跟我說石頭底下有東西……”
霍闌看著那塊生怕他看不見,還特意用熒光顏料畫了個向下箭頭的石頭:“……”
霍闌過去,把石面掀開,看清了下面壓著的東西,微蹙了下眉。
“霍闌?!绷合兴?。
霍闌并不喜歡這種約定,但也不會因為這個駁梁宵的意,拿出里面兩個裝著符紙的錦袋,回到池邊:“我去收好。”
梁宵趴在溫泉邊上,眸色被池水星光映得分明:“霍闌?!?/p>
霍闌停下動作。
梁宵:“你知不知道,這是干什么用的?”
霍闌今天已經(jīng)被問過一次這個問題,他想不出更多的答案,沉默一陣,搖了搖頭。
“這東西的用處,不是生死同命?!?/p>
梁宵說:“我問過寺里了,它保的是生同命、死同穴?!?/p>
霍闌怔忡抬眸。
“同穴是多少年以后的事,這個你自己負責,給咱們倆的修一塊兒就行了?!?/p>
梁宵朝他一笑:“我們不用它求什么一天死……那個沒意思?!?/p>
梁宵:“我們用它求……只要有一個人活著,另一個就得活著?!?/p>
梁宵:“好好活著。”
霍闌氣息倏然一滯,定定凝注著梁宵。
“我求過了。”
梁宵看著他,眼睛彎了下,雨霽云舒:“你跟不跟?”
他說這話的架勢格外不莊重,偏偏目光洗過一樣亮,頭發(fā)濕漉漉滴著水,墜進熱騰騰的溫泉里。
攪得一池星動。
霍闌看他半晌,用力攥緊了那兩個同命符,跟上來,握住了梁宵伸出的手。
第 九十九章
……
他們霍總跟得雷霆霜雪。
梁宵在溫泉雪色里翻覆了不知多久, 心滿意足,枕著霍闌的胳膊緩慢融化,把溫泉也從劇組的安全詞里徹底劃了個干干凈凈。
他實在坐沒坐相, 身上又確實綿軟放松得沒半點力氣, 枕著枕著就開始打瞌睡, 整個人沿著水面慢吞吞往下淌。
霍闌擔心梁宵嗆水, 攬著人往起坐了坐, 靠在自己身上:“小心?!?/p>
“沒問題?!绷合煊X到他按著自己的脈搏,手腕一轉(zhuǎn), 撈著霍闌的手握住了,“我現(xiàn)在還能繞著半山腰跑一圈。”
霍闌看他半晌,瞳底徹底暖融,摸摸他的頭發(fā)。
梁宵舒服地瞇了瞇眼睛, 蹭了下他的掌心:“渴了?!?/p>
他自己不動, 攢了點還沒化的雪專心致志捏小雪人,支使霍助理支使得心安理得。
霍闌跟著牽了下唇角, 配合著點點頭, 拿過果盤在一旁等著。
梁宵還有心攪和攪和,讓他們霍總徹底把這個小土坎推平, 果盤來張口閉眼等了半天, 閉上嘴微訝:“還有流程嗎?”
……莫非他們霍總突飛猛進,已經(jīng)學會親一下?lián)Q一口水果了。
梁宵把自己想得不很好意思,輕咳一聲,含混著假裝推讓:“不合適……”
霍闌:“很合適?!?/p>
梁宵高高興興叛變立場:“是?!?/p>
梁宵打起精神, 把手里擺弄了半天的小雪人戳到池邊, 維持住人形撲上來,準備順桿上親他們霍總一口。
剛蓄勢, 他就眼睜睜看著霍闌把果盤遞了過來:“……干什么?”
“等了太久?!被絷@說,“不涼了?!?/p>
梁宵:“……”
梁宵:“哦?!?/p>
“我下的是雪?!被絷@同他細致分析,“局部制冷效果不很好,影響整體觀感,需要冰塊――”
梁宵惱羞成怒,一口叼在了他們霍總的肩膀上。
霍闌已經(jīng)熟練了在他撲上來的時候放松肩頸肌肉,被梁先生結(jié)結(jié)實實咬了一口,隱約吃痛,依然及時抬手護住梁宵,沒讓他磕到溫泉邊沿的嶙峋石壁。
兩人在一起早不是一兩天,霍闌對梁宵襲擊的套路諳熟于心,一手牢牢護著梁宵,一手把果盤堪堪端穩(wěn)。
梁宵被他們霍總抱著親了親額角,余怒未消,搶走了果盤里最紅的一塊西瓜。
霍闌壓了壓嘴角,低聲哄他:“知錯了?!?/p>
“信息素是用來這么玩的嗎?!”梁宵痛心疾首譴責他,“雪人要化了!”
霍闌應聲幫小雪人下了點雪。
梁宵還想再義正辭嚴雙標幾句,抬頭迎上霍闌瞳底蘊著的笑意,沒來得及回神,先繃不住下了一小片小冰雹。
梁宵:“……”
霍闌眼疾手快,接了些擺在果盤里,仔細冰鎮(zhèn)妥當,挑了個葡萄剝了皮給他。
梁宵還沒從他們霍總眼底那點笑影里緩過神,捂著胸口艱難保持清醒,張嘴接了葡萄,一不小心就碰上了霍闌微涼的指腹。
兩人心神都跟著不受控地一悸。
“不行。”梁宵含著葡萄,痛不欲生,攥著霍闌手腕火急火燎要抑制貼,“下雪是情趣,下冰雹會砸哭我們的……”
霍闌替他擋著劈里啪啦掉的小冰塊,嘴角壓不住地抬了下,低頭親了親梁宵的眼睛。
哪怕大雨里接吻都是個足夠浪漫的事,梁宵實在想不出冰雹里有什么情趣可言,抬頭想要強調(diào)問題,迎上霍闌眼底的笑意,終歸也無可自制地跟著徹底沒了底線。
……
下冰雹就下冰雹吧。
沒教會他們霍總開車,教會了他們霍總開玩笑,也是大功一件。
梁宵實在太喜歡看霍闌這么笑,順手往他臉上潑了捧水,抓緊機會,胡嚕亂了霍總的頭發(fā)。
次日,霍闌替梁宵請了早錄制的假。
“……”蘇蔓吃著三明治,看著自家公司老總的神色都有些一言難盡:“這么急嗎?”
霍闌蹙眉:“什么?”
一個劇組都差不多知道詳情,今早一群人收到了四號房間友情贊助的三明治,感動之余,也閑得沒事用物資湊在一塊兒下了注。
賭投資人什么時候會忍不住兇殘地辦了過于可口的omega藝人。
錄制還有兩天一夜,蘇蔓賭了兩瓶啤酒,賭霍闌能忍到今天下午,已經(jīng)是眾人里最靠前的。
沒想到他們都有些低估了頂尖級別的alpha。
霍總還聽不懂這種級別的暗號切口,公關(guān)部部長愁得早生華發(fā),跟上來解釋:“不是……梁先生傷了腿。”
他說得認真,原本閑聊打趣的一群人也跟著愣了愣,意識到不是玩笑,紛紛關(guān)心:“嚴重嗎?”
公關(guān)部部長:“不嚴重……”
顧及到要錄節(jié)目,霍總和梁先生其實都很克制,并沒做什么影響拍攝的事。
……只是梁先生下冰雹的次數(shù)還不多,相對而言,經(jīng)驗畢竟有些不足。
在兩人從溫泉里出來的時候,梁先生沒察覺細小的冰碴,腳下打滑一時不慎。
劈了個叉。
雖然霍總反應及時,沒讓梁先生受到進一步的傷害,但既定事實無疑已經(jīng)嚴重傷害到了梁先生的身心。
公關(guān)部部長早上去匯報工作,一不小心聽到了詳情,到現(xiàn)在都很擔心自己會被滅口,謹慎看了看霍總的神色:“休息……休息半天就好了?!?/p>
“那就好?!币Y松了口氣,“需要我們?nèi)ソ訂???/p>
尹馳見縫插針:“我們正好有一款越野車的贊助,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只要先讓我們的工作人員把梁先生抱到車上――”
霍闌沉聲:“不用?!?/p>
尹馳:“……好?!?/p>
尹馳看著霍總上山去接梁先生,叫回了攝像機,低聲安慰招商組:“我們可以……假裝梁先生坐著我們?nèi)缏钠降氐脑揭败囅聛??!?/p>
畢竟梁先生不帶著腿參加節(jié)目的畫面,都要嚴格按照兩人不熟的原則剪輯干凈,這種時候順勢幫投資商加個廣告,也算是合理雙贏。
尹馳當了多年的綜藝節(jié)目導演,處變不驚,指揮著節(jié)目組開了輛越野車停在老宅外,爭分奪秒介紹了油耗配置平穩(wěn)性。
鏡頭切換,已經(jīng)轉(zhuǎn)到了被霍總親自抱到山下,安安穩(wěn)穩(wěn)坐在茶室的梁先生身上。
……
“揉撚算是制茶的最后一個步驟,之后就只用干燥了?!?/p>
梁宵接過了指導工作,沉穩(wěn)清冷得絲毫看不出昨晚劈了個叉:“一般手工都有專門的揉撚臺,上面有篾片,要有耐心,不能快不能慢?!?/p>
梁宵在茶園做過不短的工,現(xiàn)在做得依然得心應手,把茶團攏在掌心,翻轉(zhuǎn)著在篾片上不急不緩推揉:“干燥過程,烘或炒的比較多,蒸曬也有,要看茶的品類?!?/p>
蘇蔓三下五除二揉碎了自己那一坨,扒拉著梁宵揉出來的茶葉看了看,好奇:“平時喝的茶就是這么揉出來的?”
“現(xiàn)在大概普及機器了。”梁宵笑笑,“我們那時候大都是人工?!?/p>
霍闌手中的茶葉也碎了不少,梁宵探過去幫忙調(diào)整了下,耐心解釋:“這樣能破壞組織,把茶汁擠出來,附著在表面上,一泡茶湯就出色了?!?/p>
主持頗覺這里有些值得深挖的點,舉著話筒:“您是真做過這些工作嗎?”
“差不多?!绷合π?,“都是以前的老黃歷了?!?/p>
主持特意做了功課,給梁宵手上的嫻熟動作帶了鏡頭,感慨:“也不知道云斂那些履歷里,有沒有茶園制茶這一項……”
茶原本就顯得格外清雅,云斂的過去籠罩在迷霧里,劇中那一身的江南風韻和古色古香的茶室相襯,竟然意外的和諧。
“輕壓短揉?!?/p>
梁宵想了想一點也不清雅的制茶車間,沒戳破,帶著霍闌試了幾次:“這些是嫩葉,不能太用力氣?!?/p>
梁宵看他依然不得其法,索性整個人挪過去:“輕一點,對――”
攝像頭跟著梁宵走了沒多遠,眼睜睜看著梁先生被霍總端過走,飛快非禮勿視地轉(zhuǎn)給了其他嘉賓。
“梁老師明目張膽偏袒?!泵巷w白笑著打趣,“我們也揉碎了不少,怎么沒這個待遇?”
“他們不熟?!?/p>
蘇蔓又換了一團,沒控制好力道,對著滿手的碎葉信口開河:“要多交流?!?/p>
這種工作無疑對alpha格外不友好,江平潮也失敗了第三次,放下手里的茶葉,郁郁嘆了口氣。
尹馳琢磨半晌,目光一亮有了靈感:“不論以前有沒有,以后有不就行了嗎?”
編劇同他想到一路,兩人湊在一起嘀咕半晌,調(diào)來了臺專門的攝像機。
梁宵正專心指導霍闌,察覺到攝像機湊過來,不由好奇:“要錄什么?”
“多年后。”編劇示意他朝攝像頭笑笑,“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p>
《歲除》上星首播已經(jīng)結(jié)束,收視率平均到了三點零,結(jié)局單集收視率飆到七往上,雖然讓云斂活著縹緲地出現(xiàn)了一個鏡頭,編劇依然被虐心虐肺的觀眾痛哭著寄了一地的刀片。
線上的播出會補上一部分刪減鏡頭,梁宵被編劇拐著拍過的那些片段也會作為彩蛋隨集放送,收視率無疑早有了保障。
但能錦上添花,當然也不容放過。
“到時候做成小劇場?!本巹∵叡O(jiān)督邊解說,“風云落定,國泰民安,景明景哲兄弟盡釋前嫌,帶著相親相愛的家眷來探望開了茶園的故友……”
編?。骸啊?/p>
鏡頭盡職盡責跟著轉(zhuǎn)過來。
江平潮越做越錯,眼看信息素又要不穩(wěn)定,被孟飛白眼疾手快護住無辜的茶葉,把人塞給了偽裝成FollowPD的池澈。
蘇蔓被俞枝攏著雙手,輕聲慢語哄沒了脾氣,一步步跟著學操作要領(lǐng)。
開茶園的清雅故友一身江南煙雨,坐在投資方的腿上,整個人被穩(wěn)穩(wěn)當當圈著,專心致志地揉著手里的茶葉。
……
編劇沉吟良久,扣上鏡頭蓋,扯著導演出了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