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問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怎么可能!”
頓了頓,他忍不住接著說,“我不別扭,其他人……”
“那不就得了,”童淮跟薛庭混久了,氣定神閑的樣子跟他活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我是跟薛庭談戀愛,又不是跟別人談,我們都不別扭,其他人別扭什么。談個戀愛而已,看你們大驚小怪的?!?/p>
俞問表情空白:“……”
說得還真挺像是那么回事,一貫的沒心沒肺小少爺風格。
“你真喜歡他?”他努力忽略心里的怪異感,“不是錯覺?”
俞問一直像個大哥哥一樣,首先在意的是他的感受,童淮有些感動,忍不住想給這倆人勸和:“不喜歡我干嘛要跟他在一起。庭哥人很好的,你們多交流交流,就能消除偏見了?!?/p>
“得了吧,他在我小魚兒的黑名單上下不來了?!?/p>
俞問心里仍然不爽,不過也不是那么難以接受。
畢竟他一直有種莫名的、模模糊糊的預感,現在只是預感成真了。
“你爸那邊怎么說?還有薛庭那邊呢?”
童淮琢磨了下:“庭哥那邊問題不大,瞞著爺爺就好。老童那兒我準備高考完了再說,你別說漏嘴了。”
俞問很想抽根煙,看了眼這嬌氣的弟弟,又壓下的沖動:“知道了?!?/p>
他摸出塊口香糖嚼了嚼,忽然又哎了聲:“淮崽,你給他坦白了嗎?你們家庭條件差距那么大,他要是自卑……”
“我是挺自卑的,”童淮幽幽道,“平安夜酒會上發(fā)生的事,你那天鬧肚子沒來所以不知道,太尷尬了沒跟你說??傊?,庭哥比咱倆都有錢,需要考慮家庭差距的是我?!?/p>
俞問:“……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你看我像在跟你開玩笑嗎?”
“……”
圣誕節(jié)一過,就是元旦節(jié)。
每年十二月三十一,三中都會舉辦元旦文藝匯演。
上周三班的文藝委員就在教室里竄來竄去,活像只辛勤采蜜的小蜜蜂,挨個問大家想不想報名。
童淮那時滿心都是圣誕節(jié)怎么跟薛庭坦白,沒把這事放心上,回到教室剛坐下,就聽文藝委員站在講臺上喊:“還有沒有要報名的?今天截止啊。”
童淮心里一動。
他拽了拽薛庭的袖子,眼睛亮亮的:“婷婷,我想玩!”
薛庭閑閑地靠著椅背,不咸不淡地揚了揚眉,不動如山:“玩唄?!?/p>
“我想跟你玩。”童淮往他面前湊了湊,目光灼灼。
薛庭合上書,和善地與他對視,覺得有必要教一教童淮,不要隨便說有歧義的話。
“你會什么?”童淮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劈啪響,興致很高,“我會拉小提琴,咱倆留個畢業(yè)前的回憶唄?!?/p>
小孩兒仰著臉,漂亮的臉上滿是期待,讓人很難給出拒絕的答案。
薛庭沉默半晌,認輸般嘆了口氣,給出回答:“會彈點鋼琴?!?/p>
“就一點?”
童淮保持懷疑。
在他心里,薛庭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簡直無所不能。
“嗯,很久沒練了?!?/p>
薛庭看他滿臉狐疑,笑了笑,沒接著說。
他以前確實學過鋼琴,后來某一天,薛頌薄覺得他彈琴的樣子像余卉,就把鋼琴砸了,禁止他再碰。
童淮懷疑薛庭在謙虛,琢磨了下:“那咱倆報名合奏?爺爺那兒沒有鋼琴,我家有琴房,你過來練練?”
薛庭在桌底下牽住他的手,揉捏著一根根細長溫暖的手指,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好?!?/p>
和薛庭說定,晚自習一下,童淮興沖沖地拉著薛庭回了家。
倒不是對練習有多積極。
而是一想到能把薛庭帶回自己住的地方,他就有種說不上的興奮感,血液沸騰,指尖都酥酥麻麻的。
童敬遠回家一向很晚,今晚估計又要耽擱,家里只有陳阿姨在。
除了俞問,童淮還沒帶其他同學回來過,陳阿姨有些好奇,不過沒有多問,見兩個少年上了樓,鉆去廚房給他們溫點暖身的湯。
鋼琴房在二樓盡頭,嵌著隔音磚,隔音效果很好,靠近書房,斜對面就是童淮的臥室。
說是鋼琴房,其實面積要大很多,還存放著其他樂器,許久未被寵幸的小提琴也在里面。
童淮掀開三角鋼琴的絲絨布罩,示意薛庭別客氣隨便來,溜達過去把小提琴拎起來,躍躍欲試:“咱倆先合奏夢中的婚禮看看?”
薛庭坐到鋼琴凳前,含蓄地提醒:“嗯,期望別太高。”
童淮嗯嗯點頭,壓根沒聽進去,坐下來架起小提琴,充滿盲目的自信與信任:“我相信你!”
下一秒——
嚓嚓嚓——
當當當——
小提琴仿佛年久失修還被人猛地推開合上的舊木門,嘎吱吱叫得凄慘哀絕。
三角鋼琴叮叮當當,活像悲慘卡地縫里的三輪車,轟隆隆的就是爬不出來。
兩個倒了八輩子血霉的樂器聲音融合到一起,《夢中的婚禮》扭曲得仿佛夢中的葬禮。
簡直車禍現場。
童淮:“……”
薛庭:“……”
童淮眼巴巴地望向薛庭:“……”
薛庭漠然避開視線:“…………”
端著暖身湯湊到鋼琴房外、滿臉期待的陳阿姨:“………………”
空氣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