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番外一(7)
待又過了幾日,冷無霜又長了個子,眉眼綻開,五官也漸漸顯露出明顯的棱角來,卻仍是好看,且更有些韻味,如初春的融雪,泠泠而下,乍一見清冷還冒著寒氣,嘗著卻甘甜無比。
玄天和寒楚讓做完了任務回到了靈云。
興許是因為離得近,亦或是兩人歸心似箭,這次任務完成得尤其之快,回來的時候還帶回了前些日子說要出去抓賊的胡言之。
冷無霜一眼望見兩人之間形容狼狽,衣衫不潔的胡言之,訝異地睜大了雙眸。
胡言之是只有潔癖且愛美的神鳥,從來不會允許自己身上有半點臟亂。
未待冷無霜出口問詢,胡言之捋了把垂在肩頭的凌亂發(fā)絲甩在身后,神情猙獰,張嘴就罵。
“該挨千刀的東西!蠢如豬狗的牲口!不識得我便罷了,還同那些不三不四的妖魔女人勾三搭四!”他雙目瞪紅,顯然是氣壞了,叉著腰在靈云殿里頭來回地踱步,邊踱邊罵。
“禽獸果真就是禽獸,忘性大不說,還狼心狗肺!”
冷無霜聽著他罵,聽得頭腦生疼,還一團亂,忙打斷了他。
“你不是去抓賊了嗎?為何弄成這幅模樣?說清楚了。”
胡言之扭頭望了一眼冷無霜,胸膛起起伏伏終于平復,他尋了個椅子一屁股坐下,將冷無霜拉到面前來。
“你可知,那不要臉的毛賊是誰?”
冷無霜覷著胡言之復雜神色,面色微動,心中隱隱有了答案。
“我看你也猜出來了,沒錯,就是那個牲口?!彼湫σ宦?,捏住了椅把,生生捏進去幾個坑。
“我也不知他何時還的魂,前些日子劫去我那蛺蝶,若不是我追了過去,認出了他,恐怕還不知曉他已經(jīng)回來了。那畜生果真是出息了,讓我好等了一千三百個年頭,分明不記得我了,還學人家登徒子的模樣將我劫去了魔界里困了起來,若不是我修為還未恢復,早就將那腌臜魔界搗了個天翻地覆!”
越聽越混亂,冷無霜抬眼去看玄天二人,玄天心領神會,出聲道:“我同阿楚正是在魔界尋得師叔的。叫我們?nèi)コ哪切┌傩兆R不得妖與魔,我與阿楚去時正見到有些無形無體的魔正吸食凡人的精氣,那些魔見到我二人之后逃竄進了魔界,我們便也跟著進了,追蹤之時機緣巧合聽到師叔的呼救聲,便救了下來?!?/p>
寒楚讓接話:“沒錯,半道上正遇到師叔罵的那個男人來劫,我和大師兄同他糾纏許久,這才帶了師叔回來?!?/p>
他忽而一笑,繼續(xù)道:“師父猜猜那人如今的身份?”
冷無霜偏頭看寒楚讓,面露疑惑。
幾日未見,寒楚讓見冷無霜又長了些,樣貌也變得成熟一些,可此時偏頭看他的動作仍是讓他覺得呆得可愛,心頭也跟螞蟻爬過似的發(fā)癢,他干咳一聲,繼續(xù)道:“那男人是魔界中現(xiàn)任的魔主,是個叫做胡朗星的,和師叔一個姓。”
不說還好,一說胡言之就變了臉色,站起來就罵道:“誰和他一個姓!本仙君乃神鳥鳳凰一族后裔,祖?zhèn)鞯男諆H‘鳳’一字!日后都給我改口!”
玄天站在一邊直搖頭,寒楚讓神色莫名,白疏嘴里念著‘鳳言之’三字,嘟囔著不順口,冷無霜卻嘆口氣。
胡言之原本的姓的確不是‘胡’,這胡姓是一千三百年前,這個叫做胡朗星的死了之后,胡言之自己給自己冠上的姓。
聽了這許多,冷無霜也約莫猜出來事情的來龍去脈,再想起胡言之以往同自己說到此人之時,言語之中暗流的情愫與言盡之時那隱隱能夠咂摸出來的不是滋味,自己也不知是個什么心情。
欣慰?是有,等了一千三百年了,大陸東頭那座高大巍峨的海岸山都被海水蝕空了心,那么長的日子啊,要多少念想堆著搭著支撐著才能防止那顆心也被侵蝕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終于見著自己這摯友等來了那男人,說不欣慰才是假的。
只是...如今這人再醒過來之時定然是沒了記憶,況且...阿言當初為了救自己,把那人臨死之前凝聚的傳承與記憶的晶石都給用上了,如今怕是再也找不回那些記憶。
阿言要有多難過啊。
冷無霜閉目,心頭難受,像堵了塊石頭,滿心的愧疚和酸疼。
他拉著胡言之的衣袖,嘴唇蠕動,輕聲道:“對不起?!?/p>
三個字剛出口的同時,胡言之甚至都沒聽清冷無霜說了什么,靈云殿外就響起了一聲高昂的鳥叫,聲音尖銳刺耳,愈來愈近,胡言之面色突變,一扭頭便見著靈云殿門口站著的一只巨鷹以及緩緩而下的高大男人。
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口口聲聲罵著的胡朗星。
“跟我回去。”那男人面容冷肅,黑眸緊緊鎖住胡言之,語氣強勢執(zhí)拗,一步步接近胡言之,周身的氣勢駭人。
胡言之氣得脖子都紅,拈了個口訣射出無數(shù)流火去燒他,被那男人揮了幾下袖子輕巧化了,氣勢逼人地往胡言之這邊走。
幾個法術(shù)施展了出去皆沒打到正主,胡言之把手捏成了拳頭一拳砸過去,沒中,被那人化了力道緊緊握在手里一扯,直接將胡言之整個人都攬進了懷里。
自然是掙扎不已,小雞撲棱似的,眼睛瞪得發(fā)紅,恨得牙癢癢,正要破口大罵,眼前那蠻橫的男人卻突然俯下身,把頭埋在他頸側(cè),粗壯的手臂繞在他腰間,語氣竟有些委屈。
“你怎么總要跑,我對你不好嗎?”
胡言之那一肚子的火氣停滯了片刻,只聽他停頓半晌,顫著聲音問道:“你記起我了?”
胡朗星抬頭,周身的氣勢仍是迫人,可眼中的茫然卻也十分明顯,看得胡言之那一肚子火氣又掀了起來,甩出一巴掌拍在他頭上。
“不記得人就要隨隨便便把人往窩里拐帶,還要將我囚禁起來,胡朗星啊胡朗星,我又不是你的什么隨身帶著的法寶,為甚要被你囚禁在那腌臜魔界?”
胡朗星絲毫不介意胡言之對他的打罵,想起來什么似的,從懷里掏出一只精致的銀蝶遞給胡言之,期盼道:“東西還給你了,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p>
胡言之接過蛺蝶,語氣和神色皆是復雜。
“我問你,當時為何要攔截我的東西?”
男人想也未想,張口就答:“我也不知,只是覺得上頭的氣味很好聞,和你身上的一樣?!?/p>
胡言之暗罵了一聲登徒子,心里卻好受多了,冷哼一聲繼續(xù)問道:“為何要將我囚禁起來?我平生最討厭旁人限我手足?!?/p>
“我怕你跑?!彼灾?,怕他生氣,又補充道:“我見到你就開心,看不見你就難受,我怕你跑掉,我心里會難受?!?/p>
雖是沒什么花頭的話,但胡言之聽著卻是十分的滿意,幾乎要熄了心頭怒火,然而又轉(zhuǎn)念想到了什么,又瞪起了一雙美目怒視著他。
“花言巧語倒有一套,別以為我沒瞧見你同那些魔姬勾三搭四的。”
胡朗星果真頓了頓,也不知在猶豫什么,那拖沓的態(tài)度讓胡言之牙根又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