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傻子醒醒
尹千陽在胡同口的小石獅子上坐著吃烤紅薯,他本來只想買一個,但賣烤紅薯的大爺收攤回家,所以把剩下的兩個都給了他。
冒著熱氣的紅薯又香又甜,吃下去兩口整個人都暖和了,他希望吃完之前能等到聶維山。
尹千陽訓(xùn)練回來得早,聶維山每天給他送卷子,順便在他家吃晚飯,可他們正冷戰(zhàn)呢,一個桌上吃飯?zhí)勰?,于是他出來等著,拿上卷子就各回各家?/p>
等啊等,天都烏漆墨黑了聶維山還沒回,尹千陽揣了另一塊兒烤紅薯擔(dān)心起來,拿出手機(jī)打給對方,結(jié)果響了很久也沒人接。
隔了三分鐘他再次打過去,這回終于接了,他啃著最后一點兒紅薯皮問:“你走到哪兒了,怎么還不回來,我等著拿卷子呢?!?/p>
那邊的聶維山吭哧喘氣的,好像費了很大的勁才回答:“我在……東區(qū)廣場……”
“你去飚摩托啦?”尹千陽猛地站起來,快步朝外走去,“你聲音怎么了?出什么事兒了!”
電話已經(jīng)被對方掐斷了,尹千陽攥著手機(jī)越走越快,然后飛奔起來,十一月中旬的夜晚很冷,跑快了氣管會很難受,他緊抿著嘴沖到路口,迅速地叫車,催促著司機(jī)師傅趕往東區(qū)廣場。
司機(jī)師傅說:“那兒晚上忒亂了,一幫子小年輕騎著摩托上高架橋,遲早出事兒?!?/p>
尹千陽死盯著窗外,手心不斷鉆出汗水,聶維山剛才的聲音語氣和司機(jī)師傅的話交纏在一起,于他而言,就像唐僧對付孫悟空的緊箍咒。
“師傅,再快點兒!”他摸上棉衣的兜兒,烤紅薯還有殘存的余溫。
一如那晚聶維山問他:“陽兒,你喜歡我嗎?”
東區(qū)廣場到了,尹千陽扔了一百塊錢便開門躥了出去,他步伐未停地沖向那排摩托,目光在路邊三三兩兩的年輕人之間逡巡。
“老板!”他隱約記得老板的模樣,跑過去急切地問,“老板,你知道聶維山嗎?之前晚上來飆車的,我們一起來過一次,你想想!”
老板反應(yīng)片刻:“知道知道,那小伙子今天來了,說心情不好,他們上高架橋比賽了。哎,這不回來了么?!?/p>
尹千陽扭頭跑向街口,回來的幾輛摩托車有前有后,騎手戴著頭盔他也能看出來是不是聶維山,這里面沒有聶維山。
第一輛車已經(jīng)停下,他直接抓住車把問:“聶維山呢?怎么沒跟你們一塊兒回來?!”
“你誰?。俊睂Ψ秸骂^盔,扭頭問后面的人,“剛才輸了又沒錢,被咱們打的那個姓聶?”其他人哄笑著附和,尹千陽聽在耳中像被刺破了骨膜。
“你們打他了?他在哪兒?”尹千陽的眼神漸漸空洞,看著對方卻沒聚焦,他后退兩步,但手還抓著對方的車把,彎腰用力一推,把對方連人帶車摜到了地上!
他的力氣像使不完,拳腳像按了開關(guān)一樣不會停歇,其他人趕上來把他掀翻踹倒,他爬起來和這些人拼命廝打,最后搖晃著站在這群敗將之間。
老板被他嚇得不輕:“別在這兒鬧事兒,快去看看你朋友吧,他們一般把工農(nóng)路口當(dāng)終點,我讓看場的跟過去把摩托騎回來?!?/p>
尹千陽撿起一輛摩托騎上去,蓄滿了勁兒踩下油門,轟隆的響聲從街頭傳至街尾,他連頭盔都沒帶,冷風(fēng)吹得他眼睛生疼,從高架橋上俯沖的時候眼眶子都紅了。
工農(nóng)路口平時晚上沒什么人,知道有人飆車行人更是避之不及,此時卻圍著一圈人。尹千陽靠近,摩托車發(fā)動機(jī)的聲音引得眾人回頭,他急剎車把摩托甩在道牙子上,大喊著“讓開”沖進(jìn)了人群。
聶維山躺在地上,嘴角眼眶都是血,鼻孔的血凝住了,頭發(fā)沾著灰塵和落葉。
尹千陽蹲下把聶維山抱進(jìn)懷里,哽咽著說:“看什么看啊,大晚上的不嫌冷嗎?都散了吧,再看我就發(fā)瘋?!?/p>
他以前一身傷的出現(xiàn)時,聶維山是不是也這么難受?
不,肯定比他還難受,因為聶維山都說喜歡他了。
可是他不喜歡聶維山的話,他怎么也那么難受呢。
打車回家,他一路上都緊緊抱著對方,到了胡同口下車,他又把聶維山背回了家。家里很靜,其他人仿佛都睡下了,他把聶維山安置在床上,然后擰了熱毛巾為對方擦拭。
血污被擦干凈,聶維山的臉沒有打折,還是那么英俊,尹千陽輕輕摸了摸對方的傷處,說:“你受不住的話,我就背你去診所?!?/p>
聶維山抓住他的手,釋放出了笑容:“我不疼,我裝的,因為你抱著我的時候太舒服了?!?/p>
尹千陽的嘴唇在抖,他好像在操場上沖刺似的,要沖破那道防線了:“我還替你報仇了呢,你要怎么感謝我?”
聶維山掙扎著坐起來,重新靠近尹千陽的懷中,說:“我想以身相許,你要是覺得不虧的話,就答應(yīng)了吧,就像院子里的石榴樹和棗樹一樣,你和我在一起吧?!?/p>
“你別使苦肉計,明知道我心軟?!币ш柼秩ψ÷櫨S山,一下一下順著對方的后背安撫,“石榴樹要等棗樹苗好幾年呢,你才等幾天就受不了嗎?”
聶維山如實回答:“受不了?!?/p>
尹千陽也釋放出笑容,他已經(jīng)跑過了終點線:“那就在一起吧,我愿意。”
他轉(zhuǎn)頭親聶維山的臉,因為聶維山的嘴角有傷,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避開,臉頰、太陽穴、脖頸、還有喉結(jié),親了很久,他突然弓下身去,有些難堪地說:“你不是以身/相許嗎?怎么那么沒眼力見兒。”
聶維山有些羞赧,但仍義無反顧地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