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逗他,就似安王妃逗弄安王府后院的那些小獸一樣。
蕭琛十分清楚,他們是不一樣的。
可是,他們憑什么不一樣?
這個(gè)問題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他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做好了接受一切的準(zhǔn)備,他以為他可以心平氣和地接受任何辱罵和輕賤。
可是這個(gè)時(shí)候,他看著她眼底的笑,所有的話都突然梗塞。
他說不出口。
他不想在她的輕視下,再說一些讓她更輕視自己的話。
“嗯?”她素手輕撫著自己的下額,似乎不明白他為何不說話。
手心微有些疼痛,他終于回了神,他在她的注視下,慢慢開口:“是為了……伺候太后娘娘?!?/p>
洛染笑了笑,為了他的這句話,她似有些疑惑:“本宮身邊這么多伺候的人,你覺得本宮需要你嗎?”
蕭琛雙手緊緊握著,他知道若是這關(guān)過不了,他不可能留下來,如她所說,搶著來她身邊伺候的人太多,她根本不在乎這個(gè)人是誰,那么,憑什么這個(gè)人是他?
他想了好久,卻是想不出理由,他突然想到,他入宮之前,安王妃同他說過的話。
他神色微閃,眼底有些掙扎,他不想將自己貶入塵埃,可是,他卻必須留下來。
他拋開所有廉恥,慢慢起身,他跪了太久,雙膝早已麻木,踉蹌了一下,才穩(wěn)住身形,他緩慢地上前,卻也沒有忘記觀察洛染的反應(yīng)。
她沒動(dòng),神色都沒有一絲變化,就似在看一場(chǎng)早已知道結(jié)果的戲,甚至眼中有些乏味。
蕭琛跪伏在她的身邊,雙手緊了又松開,松開又握緊,反復(fù)幾次,他終于緩緩伸出手,試探且膽怯地去碰她的玉手,剛接觸到小手指,他突然停下,他看了洛染一眼,見她沒有阻止他,他才大膽地勾起她的手指,握在手心。
然后盡量平靜地開口:“太后娘娘總要是試試,若是不喜歡,”他抿了抿唇,才艱難地說出口:
“再換!”
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不知是為了什么。
有些害怕,有些緊張,也有些興奮。
洛染彎下腰,食指勾起他的下額,讓他抬起頭,他表現(xiàn)得很溫順,洛染突然就輕笑,眼中有著絲絲諷意,她疑惑道:
“蕭???本宮聽說在安王府到郊外莊子接其府中庶子之前,那莊子中有位主子落水身亡,不知蕭琛可否告知本宮,那位是誰?”
蕭琛的臉色瞬間慘白,他猛然看向洛染,就看見洛染眼中的薄涼,他突然想起來,眼前這位不是深居閨中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千金小姐,而是當(dāng)朝的掌權(quán)者。
他是多么愚蠢,才會(huì)覺得自己可以瞞天過海?可以騙過他們?
蕭琛突然咬緊舌尖,眼中神色明明暗暗,安王府是不是也已經(jīng)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蕭???所以,只有他是傻子?以為將所有人瞞住,其實(shí)不過是所有人都在看他表演?
他忍著心中突升的慌亂,強(qiáng)裝著鎮(zhèn)定,他說:“太后娘娘,你在說什么?”
洛染見他似乎還要死咬著不承認(rèn),突然就松開他,重新斜靠在軟榻,微斂下眼眸,似在閉目養(yǎng)神,雖未說話,可是她全身上下卻都透著無趣的意思。
蕭琛心中一緊,知道她是不喜自己剛剛那個(gè)回答,他看著她的模樣,腦海中突然靈光乍現(xiàn),其實(shí),她應(yīng)是并不在乎身份的,畢竟,再高貴,也抵不上她。
他面容稍顯棱毅,可此時(shí)卻神情微有些蕭瑟,他扯開嘴角苦笑一聲,似乎是很艱難才慢慢說出:
“太后慧眼,的確,那日死去的才是真正的蕭琛,而我,不過就是一個(gè)……奴才?!?/p>
最后兩個(gè)字,他說得十分平靜,可他垂在兩側(cè)的手卻是握緊,指甲似要陷入肉中,他低垂著眼眸,將自己的神色遮掩住。
這副樣子,倒是能惹人幾分憐惜。
果然,她嗤笑了一聲,他聽見她說:“即使是蕭琛又如何?進(jìn)了這宮中,又能比奴才高貴幾分?”
似乎是在安慰他,奴才與否并不重要,可是她語氣中,那隱入骨髓的高高在上,卻是狠狠刺入蕭琛的心里。
蕭琛知道他過關(guān)了,他抬起頭,朝著洛染感激地笑了笑,可是,他另一只袖子中的手卻越捏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