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什帶著貓離開了。

門重新關(guān)上。

莉莉低頭看著小小的貓門，一直在想。

凱洛究竟花了多長時間，被欺騙過多少次，才最終堅信所有夸贊他的話，都只是虛偽的“油嘴滑舌”呢？

她要花多久，才能像他一樣認(rèn)清這點？

她打從心底里，想要相信庫什那些話。什么，她聰明又可愛，她對他來說很特別，她的氣味很好——這些所有的話。

這讓她相信自己并非一無是處，也有好的一面，也可以抬起頭來生活。

她覺得世界不至于這樣殘酷，連一個能對她友善的人都沒有。

但世界就是這樣殘酷的。

就是會有一些人，從始至終都不被偏愛，不被選擇，甚至不被看見。

這樣的人很多。

她們默默生活著，也沒什么長處。都和她一樣，淹沒在了宏偉浩瀚的故事里，連注腳都算不上。

庫什和瑪麗夫人大概也是一段跌宕起伏、血腥凄美的愛情故事。

這個故事跟她毫無關(guān)系。

莉莉坐在床上，很久很久，一點也沒有動過。

她不餓了。也不焦慮。

之前很多事情都能說得通了。

比如庫什反復(fù)暗示她凱洛是邪惡的。

他希望她能自己發(fā)現(xiàn)這點，然后主動跟他走到一個陣營。但莉莉完全不想跟他們沾邊。

庫什一直在試探凱洛的態(tài)度，從而確認(rèn)她對凱洛的重要性。

不知道他如何得出的結(jié)論——總之現(xiàn)在他認(rèn)為她是可靠的把柄，能通過挾持她，讓凱洛交出研究成果。

這在莉莉看來簡直像是做夢。

就算凱洛真的愛上她，也不可能為此屈從。更別提他沒準(zhǔn)在生物學(xué)上發(fā)生過什么變異，導(dǎo)致根本沒有“愛”的能力。

晚上，庫什來了。

莉莉只看見一角形似蝙蝠的黑影，落地之后，蝠翼化作黑色長袍，庫什出現(xiàn)原地。

他銀發(fā)披散，眼睛漆黑，淡然掃了一眼地上紋絲不動的餐盤。

“你打算絕食嗎？”

“我不餓?！?

莉莉慢慢從床上坐起來。

她無法直視庫什，只能盯著華麗的手織地毯。

庫什嘆了口氣，朝她走來：“莉莉，我不想傷害你……你只需要在這兒呆過一個假期，等凱洛交‘贖金’就行?！?

莉莉往后縮了縮。

他很高大，影子在壁爐火光的映照下死死籠罩著她，讓她胸口沉悶，恐懼極了。

“你想吃點什么？”庫什在一步之外站定，“如果不合口味，我可以讓廚房重新做?！?

莉莉又搖了搖頭。

“莉莉……”

庫什聽起來非常無奈。

如果不是莉莉堅持要離開，他根本不需要采取強硬措施。

他打算帶莉莉玩一玩，看看風(fēng)景。然后設(shè)法讓凱洛知道，莉莉在他手里，要他交出“贖金”。

這對他們來說是一次危險的交鋒。

但是對莉莉來說，只是一個普通而快樂的假日。

她根本不必知道背后那些事情。

本該如此的。

可莉莉似乎有種奇怪的，讓他無法理解的“直覺”。

她從一開始就不情愿來。

被他強行帶來后，立即又想離開。

她對那些美味佳肴、奇珍異寶、壯美絕景都不感興趣，每天要問他幾十次，“我能不能回去”。

庫什實在沒有辦法。

他甚至想在滑雪的時候制造一點小事故，讓她在床上躺半個月。

但莉莉根本不出門。

連發(fā)生意外的機會都沒有。

昨天晚上，她堅決地提出要回去之后，庫什只能選擇下下之策——把她關(guān)起來。

他很擔(dān)心莉莉會自己逃出去。

她沒有來過這么冷的地方，不知道怎么在雪地里辨別方向、保持溫暖。如果自行離開古堡，肯定要出事。

“你想聽我解釋嗎？”庫什無奈地問。

莉莉搖頭。

這都是“別人”的故事，跟她再也沒有關(guān)系了。

她不想知道。

“好吧?！睅焓材米吡说厣系牟捅P，出門前對她道，“我會讓廚房再做一份晚餐。如果你不吃，他們就必須每小時重做一次，直到你滿意為止?！?

莉莉惱火地盯著門。

庫什很清楚怎么拿捏她。

平時看他輕易壓制凱洛的樣子，她覺得很爽快。但是真的落到自己頭上，又憋屈極了。她甚至不如凱洛，凱洛會朝別人發(fā)火，她只知道生自己的悶氣。

很快，熱乎的食物又送來了。

莉莉只能把它吃掉，然后把空盤子從貓門送出去。

她覺得自己像個囚犯。

不……她本來就是囚犯。

第二天清早，庫什又來了，帶著幾本跟紅橡木堡有關(guān)的歷史書。

“想出去走走嗎，莉莉？”庫什問她，見她搖頭，他就放下了手里的書，“我猜也是……外面太冷了。我給你讀一會兒書吧?！?

莉莉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我想一個人呆著?！?

庫什長長地嘆氣：“莉莉，我真的不想看見情況變成這樣。”

莉莉忍不住吼道：“那你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說謊！”

“我理解你的憤怒?！睅焓仓皇瞧届o地翻開手里的書，“但我沒有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