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救了京都之圍的是敬王,而請動敬王大駕的是楊如欽。
繼朝華門之變后,楊如欽又給他上了一課,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到的,得靠手段,而手段你還差得很遠。
……他教給他的東西真太多了。
獨孤航覺得自己真是個廢物,他依托在自己武功上的信心開始崩潰,他沒想到過自己曾引以為豪的東西原來根本就不夠,甚至不夠彌補自己的過錯。
想到自己曾經(jīng)輕視楊如欽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的念頭,他便覺得可笑。
楊如欽真的很厲害,你做不到的他可以,你想不到的他也想到了,他把你戲耍得多徹底啊。他回想那一夜自己跪在香案前說同年同月同日死時的心情,就覺得渾身冰冷,他居然會天真得以為如果結(jié)拜了,就從此不是一個人了。至于那個調(diào)笑般的親吻,獨孤航再也沒有想過,那是多傻的事情,在他看來,那已經(jīng)是楊如欽得意之余忍不住要透露出來的資訊,玩笑玩笑,不就是你被人玩了,所以他笑。
難怪楊如欽當時是那個表情,他一定在想這小子多傻,這么簡單就上當,枉費他如此精細的安排。
自己被騙一騙也沒什么,可他利用自己在陳則銘身上補刀!
他想自己不能再見這個人了,見了他自己一定會忍不住殺了他。
在敬王的軍營,他被人從后面叫住,他聽出那是楊如欽的聲音,他的劍拔了出來,抵在楊如欽的脖子上,楊如欽的臉色免不了發(fā)白。
他愧對他,他為什么還要解釋。
獨孤航其實很希望他當時能上前一步,那樣自己便可以不加控制地殺了這個人,不用再拼命提醒自己,這個人如今很重要,國難當前,為公就不該殺他。
而這已經(jīng)是他僅剩的清明。
護送陳則銘的棺柩回京的時候,獨孤航其實已經(jīng)知道那里頭不過是裹了絹布的木頭。
楊如欽不知道,他親眼見了陳則銘的尸身——如果不是韋寒絕的大夫朋友及時趕到,那就真會是尸體了。
路從云和韋寒絕對于楊如欽提出要護送棺柩的事情感覺很苦惱,這個要求太合情理,導致回絕起來的借口很不好想,太堅持會引起對方懷疑——楊如欽可不是那么可以輕易被蒙蔽的人。
獨孤航開口了,他說楊如欽如果硬要護送棺柩,我就殺了他。
他說這話的時候,那幾個人都以為他在說笑。
獨孤航并不申辯,他知道自己說的是真話,他的殺意一直埋在心底。
獨孤航自己送棺柩回京都,楊如欽也不敢跟他搶。
回到那舊院子的時候,獨孤航看到墻上的山水還在,經(jīng)歷了風雨它們居然還是當初那樣清晰傳神。他攪了幾桶泥水,一桶桶潑上去,將那幅原本意境極佳的畫毀了個徹徹底底。
陳則銘的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獨孤航想盡快趕回邊關,可韋寒絕說京城中有個姓王的名醫(yī),讓他有時間最好去找一找。獨孤航在路上晝夜兼程,為的就是早一日將這個神醫(yī)也一并帶回去。可他按照韋寒絕給的地址問過去的時候,對方早已經(jīng)人去樓空,左右鄰居都說是剛搬走了。獨孤航不死心,四下追問那神醫(yī)的去向,問得久了,終于有人給指了個去處,獨孤航立刻追了出去,追了幾百里也找不到人,才發(fā)覺那只怕是人家被他問得煩了隨口就那么一說,只得又打道回京繼續(xù)打聽。
他居然連這樣簡單的事情也做不好了。這個低谷這樣漫長,他怎么也走不出去。
很快他聽說了楊如欽修史的事情。
陳則銘還躺著半死不活呢,他的惡名就要定性,要這么流傳下去了,大人征戰(zhàn)疆場一生,不畏生死為國為民的部分就這么輕易被抹殺了。
獨孤航心底涌上來一股寒意,那股寒意像有把刀迎面而來一樣,劈得他腦后直發(fā)涼。
他突然鎮(zhèn)定了下來。
這么多迷茫過后……他終于知道自己該要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