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陳則銘悄悄去到冷宮看蕭定。
窗子里的蕭定背向著外面,低頭手持佛珠,口中念念有詞,渾然一派的沉靜怡然。
韓有忠守在旁邊,全神貫注地聽,一主一仆,縱然形容狼狽,衣杉單薄,竟然卻有些悠然自得的味道。
陳則銘定定看了半晌,繚繞的清煙,讓他有一瞬間的錯覺,似乎里頭那個不是他刻骨仇恨的人,而是哪座寺院的高僧。他在那個恍惚后猛地清醒,心中痛恨無比,這個人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吧,讓別人覺得他懺悔了,收斂了,改邪歸正了。
然而那雙眼里閃爍的從來不會是心平氣和的光芒,他突然很想大叫一聲,讓那個人回過頭,好看清楚他的眼,那里面想必看得出真相。
“誰給的佛經(jīng)?”他問門外的黑甲兵士。
兵士恭敬道:“是杜大人著人送來的。”
陳則銘皺起眉,卻什么話也沒說。兵士見了他臉色也有些懼意,陳則銘早說過除了飲食,不得往里面送其他東西。
這是為了防止夾帶,同時也是懲罰。
春寒料峭,他也不許往里頭送更多的衣物,韓有忠請求了多次,說蕭定夜間冷到常咳嗽,還是被陳則銘拒絕。
咳嗽?他有些好笑,將士們在邊關(guān)殺敵時,誰顧得上這個!果然是皇帝做久了,還這樣大驚小怪。
不合適,一點也不合適!他在心中下了斷言。
哪怕是在龍椅上的陰晴不定,在失勢時的強做鎮(zhèn)定,在被激怒時的惡毒嘲諷,都比眼前這樣子更接近這個人本身。
想必這個人也不會以為,吃個齋念個佛,就完了。世界上的事,若都是這樣的好解決,那倒好了,多修幾個廟就行了。
陳則銘冷冷看著這一幕,直到視線中的人覺察了這份目光,起身轉(zhuǎn)過頭來。
杜進淡與他商議政事時,并沒提起送經(jīng)的事。
他們提到了那瓶解藥。
這個時候的杜進淡雖然已經(jīng)是花甲之年,兩鬢雪白,卻精神矍鑠,讓人不禁想起鶴發(fā)童顏四個字。
聽說陳則銘把解藥交給了蕭定,杜進淡雖然也沒說什么,但陳則銘還是看出了他平靜下的不以為然。
讓廢帝無聲息的死去不是更好,這樣的臺詞是杜進淡絕對不會說出口的。從兩人最開始接觸,到之后商議政變的種種細節(jié)再到大攻告成后的今天,杜進淡自始至終把自己放在一個忠誠道義的位置上,哪怕手段如何的不堪。
然而,陳則銘和他接觸不是一朝一息了,這個無言的瞬間早在他意料之中。
可趁皇帝病重發(fā)動宮變的人是自己,看守廢君的還是自己,如果蕭定在這關(guān)頭死去,弒主這筆糊涂債就算是當(dāng)之無愧落實在他頭上了。關(guān)于這一點杜進淡卻只字不提,陳則銘在心中冷笑不止。兩人都心知肚明的沒把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
在官場上混久了便是這個好處,你會把事情往復(fù)雜了想,可實際上人心原本就是這么復(fù)雜的東西。
更何況,他還有些不能為外人所知的心思。
真殺了蕭定,那便是對他前半生徹底的否定和抹殺,這樣的行為不到最后,不到無路可走的時候,他是不會做的。
此刻蕭定死不死對大局并無什么影響,自己為什么要趕著背這樣一個惡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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