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腳步聲他聽了兩回,已經有點熟悉,不是趙金哥又是誰?
進屋之后,許是看到他閉著眼睛正在睡覺,趙金哥的腳步聲便輕微地幾乎聽不到了,他來到蔣震身邊,便往蔣震身上蓋了些稻草,蔣震周圍也被他放了幾捆稻草。
鄉(xiāng)下人家,冬日里常常是靠稻草取暖的,床上鋪上厚厚的稻草,便將之當做褥子了,趙金哥應該是怕他太冷,才會這么做。
趙金哥放下稻草就再次離開了,蔣震這時候,卻是不由自主地將腦海里關于趙金哥的記憶又給找了出來。
原先的蔣鎮(zhèn)惡,其實對趙金哥有過心思,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不會給自己娶妻,就想去蔣家做上門兒婿,娶了趙金哥。
他在蔣家的日子過得非常艱難,因而趙家的家境不好,他一點都不在意,趙金哥長得丑他也不在意,只是他雖然有這個心思,卻不會說話也不敢說話,于是直到死,除了他自己也沒其他人知道。
這蔣老大,日子過得實在有點窩囊……蔣震越是回憶,越是氣惱,換成是他,才不管蔣家那些人,自己東西一收拾就直接住到趙家去,賴上趙金哥了!
當然,那樣到底有點不要臉……蔣震琢磨著,自己還是要盡快養(yǎng)好身體,然后再去想別的,而想要想好身體,食物至關重要……
蔣震想了想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聞著被曬的香噴噴的稻草的味道,最終沉沉睡去。
蔣震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之前已經奄奄一息,但喝了一碗粥睡了一覺,卻已經緩了過來,只是手腳還發(fā)軟……這身體的體質還是不錯的,只是以前過得太苦,到底虧空了。
蔣震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走出茅草屋。
如今天還涼著,他可不想在這個茅草屋里過夜。
順著記憶,蔣震一路往蔣家走去。
如今已經很晚了,但蔣家人卻都還沒睡,蔣老三成親最忙的就是蔣家人,他們等到婚事辦完,又把家里整理了一遍,才有空坐在一起吃飯。
之前辦酒席的各色菜肴蔣老太分了一些給前來幫忙的人,自家也留了許多,這會兒他們一家子吃的,便都是這些。
“小妹,你不是愛吃雞翅膀嗎?給你?!笔Y老太用筷子夾了一個雞翅膀給蔣小妹,又把兩個雞腿放進旁邊的空碗:“元文愛吃雞腿,這兩個是我專門留開藏在屋里沒上桌的,等明兒個元文醒了給他吃?!?/p>
蔣老太嘴里的元文正是蔣老二的兒子,蔣家唯一的孫輩,今年兩歲,他從出生起,就是蔣老太的心肝寶貝,現在已經睡著了。
蔣家老二蔣成文用筷子夾了一塊豬肉塞進嘴里,突然想起什么來:“老大呢?”今天老三成親,他忙的腳不沾地,蔣老大卻人面都不見一個……
蔣成文小時候也是讀過兩年書的,但他不愛讀書,沒兩年就不愿意去了。他不讀書以后,按理也要下地種田,但蔣老大太能干,以至于他如今雖然已經二十歲,但什么活兒都干不了,下地次數兩只手數的過來。
今天蔣老三成親,他也不過是幫著抬抬桌子端端菜的,就已經受不了了,對蔣老大也埋怨起來——要是蔣老大在,這些活兒哪用得著他來干?
“那討債鬼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有本事就別回來!”蔣老太道,耷拉著眼角的一張臉看起來極為刻薄。
蔣震進屋的時候,正好就聽到了這么一句,心里又升起一陣憤懣來。
這依舊不是他的情緒,他可不至于因為這么一句話就生氣。
“大哥?”蔣小妹第一個瞧見了蔣老大。
蔣家那么多人里頭,蔣老大最喜歡的就是蔣小妹,雖然蔣小妹愛偷懶又嬌氣,但她是蔣家唯一一個會把蔣老大看在眼里的人,比如逢年過節(jié)家里做了點團子粽子之類的吃食,蔣老太不讓蔣老大吃,其他人也不會想到要給蔣老大吃,蔣小妹卻會拿上那么一個給蔣老大。
也只有蔣小妹,會喊蔣老大一聲大哥,蔣老二蔣老三素來都是直接稱呼蔣老大為“老大”的。
蔣震看了一眼正在啃雞翅膀的蔣小妹,目光又落在蔣家其他人身上,將他們的模樣神態(tài)全都記在了心里。
“小畜生,你尋死去了啊!家里這么忙人面都不露一個!”蔣老太看見大兒子不聲不響地進來了,當即氣急敗壞地咒罵起來。
蔣震冷冷地看著她:“我發(fā)燒了,在西邊的茅草屋里躺了三天也餓了三天,都沒人送個飯?!?/p>
蔣老大以往整天低著頭,蔣震卻抬頭挺胸,將自己的相貌徹底展露人前,讓人可以清楚地瞧見他瘦的過分的臉和帶著寒意的雙眼。
蔣老太對上大兒子的目光,不知為何竟是心里一寒。不過,她并沒有在意這點感覺,反而繼續(xù)罵起來:“小兔崽子,你還敢跟我頂嘴,你這么大個人了吃飯難道還要人喂?”
蔣老頭剛瞧見蔣震憔悴的樣子還有些不自在,但聽了蔣老太的罵聲之后,便又皺起了眉頭。自己這兒子整天陰陽怪氣的,現在這是在指責他們?就算餓了,就不知道吱一聲嗎?這么大個人了難道還要當父母的給他送飯?
蔣老太繼續(xù)罵著,要不是還在吃飯,都要找根棍子上手去抽了,但蔣老二夫婦和蔣小妹,卻都有些驚奇地看著蔣震——這人竟然說話了?還說了那么長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