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泊橋結(jié)結(jié)實實地從后面抱住了章決,胸膛貼著章決瘦削的脊背,吻了曽吻過很多次的章決后頸的傷疤,手覆在章決的腹部。
“章決——”他貼在章決耳邊說。
他們抱著睡了幾個月,章決聽見陳泊橋的聲音響在耳邊,心跳還是下意識地開始加速跳躍。他沒動也沒說話,想要聽陳泊橋繼續(xù)對自己說話,但陳泊橋靜了下來。
過了許久,陳泊橋才說:“什么時候才能標記你?!?/p>
他的聲線很平,比他接受采訪或者和下屬說話時更平,好像懶得再裝出溫和瀟灑的樣子,低聲附在章決耳邊,用十分冷靜的語調(diào)說不夠冷靜的話:“不想等了。”
3.
傍晚七點開始,裴述母親的賓客陸陸續(xù)續(xù)來了。
陳泊橋征詢裴述同意后,事先讓人放出過風聲,說自己將攜伴出席,此刻便有不少記者杵在酒店附近,扛著長槍短炮,想拍得陳太太的一手照片。
快到酒店時,陳泊橋給裴述打了個電話,裴述帶著新伴出去接他。
加長的行政轎車停下后,門童上前打開門,陳泊橋先下車了。
不遠處的照相機閃光燈亮起來,陳泊橋像沒看見一般向裴述點頭示意,又轉(zhuǎn)回身,俯身,向車里的人伸出手。
一只蒼白細瘦的手搭在陳泊橋手心,陳泊橋合手握住了。
章決被陳泊橋牽下車,他穿著半高領(lǐng)的黑色薄毛衣,頭發(fā)剪短了一些,腹部微突,抬眼看了看裴述,微微頷首,裴述也努力地對章決露出了一個自認為友善的微笑。
陳泊橋輕輕地攬著章決的腰,走近裴述。
裴述引他們?nèi)ノ鑿d的一個圓座坐下,他要替母親招呼客人,沒久待,不過一直留意著那頭的動向。
似乎時常有人去向陳泊橋問好,章決靜靜地坐在陳泊橋身旁,他們坐了一會兒,樂隊換了一首慢華爾茲,陳泊橋向章決伸手,章決搭著他站起來。
全場的目光都看向他們,但陳泊橋和章決都并未在意,不疾不徐地在舞池邊緣跳了一支舞。
待舞曲奏畢,他們又走回座位,陳泊橋的助理突然進來,俯身和陳泊橋交談幾句,陳泊橋湊到章決耳邊,不知說了什么,章決點了點頭,他才接過助理手里的移動電話,向裴述走來。
“我出去接個電話,”陳泊橋?qū)ε崾龅?,“替我看著點?!?/p>
裴述的新伴挽著他的胳膊,好奇地看著陳泊橋,裴述答應(yīng)下來,陳泊橋和助理走出舞廳,剛要帶著伴去章決那邊,母親和一個太太站在一塊兒,喜滋滋地叫他名字,叫他過去。
他只好讓新伴先站著幫他盯著,先去母親那兒。
原來那位太太是母親的發(fā)小,恰好認識一位適齡又與裴述家世登對的Omega,母親便十分想撮合裴述和對方見一面。
裴述聽著都覺得頭大,隨便聊了幾句,找了個理由先溜了,但回過頭,卻找不到章決,也找不到自己的新伴兒了。
他剛想給新伴打個電話,忽而在遠處通往室外的落地窗簾邊看到了他的背影,便快步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語氣不佳道:“不是讓你看著么?”
新伴神色有些慌張,細聲細氣道:“就在外面,有個人和他一起邊說邊出去的,我又不敢攔,只能跟過來了。”
裴述皺了皺眉,走出了門。
春夏之交的燥熱氣混著樹葉和草香迎面而來,舞廳外的燈光不算太亮,周邊有些小雕塑和高樹,還有幾條亮著落地燈的鵝卵石小道。
他一開始沒看見章決,正欲再走出去找找,卻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畢業(yè)后就沒再見過你,”那人說,“不過我見過陳先生一次,他送我弟弟回家。”
裴述又往前一步,恰好看見樹林間的小觀景臺上,與章決對話那人的側(cè)臉。
他愣了一下,繼而想起,那人是母親舊友的兒子,也是他們在羅什的一個Beta同學,似乎還有個Omega弟弟,曾和陳泊橋約過一次會。
裴述之所以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有一陣子,陳泊橋和他弟弟約會的照片在媒體上登得鋪天蓋地,連一向不關(guān)心這些的母親都問了他好幾次,問陳泊橋和她朋友的兒子是否真的在戀愛。
敢情是來示威的。
裴述一陣頭大,不清楚章決為什么會跟他出來,剛想上前去打圓場把章決帶走,卻聽見章決說:“是嗎?!闭聸Q聲音很輕,聽不出情緒。
“是啊,我還知道你和艾嘉熙的事。”那人壓低嗓子,對章決說。
“哦?”章決很隨意地應(yīng)了一聲。
他的語氣讓裴述隱隱覺得熟悉。裴述看著樹影中那兩位,思索著什么時候聽見過章決這么說話,章決就稍動了動,靠近了那人少許。他比對方高小半個頭,背對著裴述,微微垂著臉,溫吞吞地反問:“我和艾嘉熙有什么事?”
裴述倏然間想了起來,在上學時,章決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這么說話的。也許是因為現(xiàn)在他和章決見面時,陳泊橋都在場,他就忘了原本的章決是什么樣的了。
那人好似亂了陣腳,急促地笑了笑,說:“你別裝傻。”
“我不知道啊,”章決又靠近了那人一點,不冷不熱地說,“不如你告訴我?!?/p>
那人往后退了一小步,裴述猶豫了一秒,還是開口了:“章決。”
章決的背直了直,不過沒回頭。那人看向裴述,裴述沒理他,對章決說:“我在找你呢。”
那人嘟噥著對裴述解釋了幾句,說自己在和章決敘舊,見裴述和章決都沒回應(yīng)他,便匆匆走了。
裴述走近了章決幾步,章決將手肘支在觀景臺的大理石羅馬柱旁,看山下的景色。
“找我?”章決沒轉(zhuǎn)頭看裴述,只是平淡地詢問,“他回來了嗎?”
“還沒有?!迸崾稣f。
章決便不作聲了。
舞廳里與外頭比,確實太過嘈雜,裴述也想避一避,便沒立刻走回去,隨口和章決聊天:“沒想到泊橋不在,你還挺兇的啊?!?/p>
章決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不說話。
裴述笑了笑,轉(zhuǎn)眼恰好見到羅馬柱邊可以彈煙灰的小凹槽,想起章決在泳池邊焉巴巴抽煙的樣子,忍不住問:“你真戒煙了?”
“嗯,”章決說,“戒了?!?/p>
裴述覺得章決一抽就是半盒,能為愛戒煙也夠感人的,半真半假道:“你知道嗎,有個去煙味牌子做的漱口水和香水,抽完煙一用,警犬都聞不出來?!?/p>
章決悶了半天,站直身,無奈地說:“你別害我?!?/p>
“我怎么敢啊?!彼终f。
裴述手機又震了起來,陳泊橋給他打電話了。他接起來,陳泊橋就問他:“章決呢?”
“在外面透氣?!迸崾稣f著,給章決作了個請的手勢,兩人一起往里走。
4.
回場后,裴述漂亮的新歡挨了過來,笑吟吟地拉住了他的手。Omega的手掌很綿軟,如同上好的綢緞,指尖撓著裴述的掌心。
“沒什么事吧?”他問裴述。
“沒事?!迸崾稣f。
余光里,裴述看見陳泊橋從后面摟著章決,貼在章決耳邊說話。
章決聽了一會兒,叫住了端著花盤的侍應(yīng),從盤中擇了一支玫瑰,送給陳泊橋。
陳泊橋抽走玫瑰,自然地吻了他,吻得短促,也吻得放肆。
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廳中歌舞升平。
人人都打扮得光鮮亮麗,裙擺飛揚,觥籌交錯,但眼神都偷偷停在接吻的人身上。
裴述可以想像今天過后,又會有多少流言蜚語開始流傳,但他不再覺得章決與陳泊橋不登對,只是想自己是不是也該找個人定下來。
因此他邀請Omega跳了這天的第一支舞,跳給輕浮,跳給膚淺,跳如魚得水,跳俗不可耐。
_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