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迸鷮嵲跊]有辦法迅速跟上男生的思維,完全沒料到平日微信回得又慢又簡短的男生竟然會這樣說,連忙受寵若驚地開口,“這樣方便嗎?”
“沒事,我看挺沉的?!比吻屣L掂了掂手中的重物,覺得對于嬌小的女孩子的確是個挑戰(zhàn)。
“那,太謝謝你了,我去臨衫路?!迸Φ煤貌粶厝?。
男生在聽到站名的時候雙眸驟然一凜,動作一頓,遲疑了片刻:“好?!?/p>
將馮書亭送到小區(qū)門口,折返回地鐵站的任清風還沒來得及下樓梯,目光就和剛好從電梯走上來的徐來撞個正著。男生的腳步愕然一頓。
雙手抱著一個塞得滿滿當當的牛皮紙袋的女生似乎也被這個無論如何不可能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出現的,迎面走來的高瘦身影嚇了一大跳。徐來下意識退后半步,結結實實撞到后面一個夾著公文包的中年大叔身上。
“啊,對不起!”徐來連忙轉身回頭道歉的那一瞬間,大叔剛好抬手欲減小沖擊力,女生懷中的紙袋好巧不巧撞在大叔公文包的拉煉上,紙袋“嘩啦”一聲被割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一瞬間,畫筆,畫板,畫布,畫刀,調色板,油壺和顏料劈里啪啦四散飛向地面。
“小姑娘走路要小心啊。”大叔看向一地的狼藉,搖搖頭,邁開步子離開了。
女生在狼狽蹲下身的那一刻只覺得尷尬得無以言表。
怎么會是任清風。偏偏是任清風。
徐來心疼地將離得近的顏料收攏成一堆,正準備將不遠處摔出一條裂縫的顏料盒撿回來。
似乎與女生永遠心有靈犀的,將長方形盒子放到女生面前的修長的手。
徐來看著在幾步開外默默彎腰將畫一張一張撿起來的男生,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一片詭異的寂靜中,女生微不可辨地輕嘆一聲,重新低頭,將畫架折疊好,再將四散的畫筆重新慢慢卷進筆軸中。
任清風已經將稍遠處所有畫收成整整齊齊的一摞,目光在最上面一幅上了一半顏色的向日葵停留了片刻后,走到女生面前。
徐來看看一地雖然已經收拾整齊的工具,再看看已經徹底裂成兩半的牛皮紙袋,有些欲哭無淚地想著要怎樣將這些東西塞進已經滿滿當當的書包。
在這樣的情況下,任清風本來有無數種能夠提供幫助的辦法。比如到地鐵站外查看是否有24小時便利店,是否還有報刊亭或小賣部在營業(yè),是否剛好有經過可以施以援手的路人等等。
然而,男生向來靈活的大腦在意外見到徐來的瞬間徹底停擺。
他只是同樣輕嘆一聲,蹲到了女生面前,然后將本來背好的書包摘下來放到了地上。徐來本以為男生想幫她分擔一部分負累,準備禮貌開口拒絕。
可任清風只是默默地將那件被陸瀟瀟一眼認出的價值不菲的外套脫下來放到地上,輕柔地將地上的東西一樣一樣放上去,不急不徐的動作是男生一貫的優(yōu)雅。
直到將一切安置妥帖,任清風才抬頭看向瞠目結舌的女生:“你家在哪?”
拒絕的話就這樣硬生生停在徐來嘴邊。
已經接近晚上十點的冬天,是穿著外套都會感到陰風陣陣的刺骨的冷。
徐來無法想像此刻只在制服外套里穿了薄毛衣的,懷抱著用大衣裹好的一大堆繪畫工具的任清風有多冷。清冷而朦朧的月色下,男生呼吸產生的白色霧氣幾乎模糊了昏暗路燈下他沉默的側臉。女生不知為何突然覺得,任清風似乎偏愛灰色。初見的POLO衫,大衣,以及隱約可以看出顏色的鶏心領毛衣,全是深淺不一的灰色系。
徐來不知道該說“抱歉”還是“謝謝”,正在猶豫地抉擇時。
“沒事。”男生像之前數次未卜先知一樣,在女生開口之前淡淡地給出了回答。無論是“謝謝”或是“抱歉”,都能夠完美銜接的,沒事。
徐來有片刻的恍惚。被潑了熱奶茶后好脾氣的“沒事”,扶住衣服后帶著隱隱笑意的“沒事”,默默將衣服放進手提袋后淡然的“沒事”,遞來藿香正氣后迅速而輕柔的“沒事”,竟然都已經是四個月之前的事。
“抱歉,我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你?!迸吐曢_口。
任清風正準備回應,驟然響起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
“抱歉,幫我拿一下吧,可能是我媽?!蹦猩坏檬疽馀葘⒅品诖械氖謾C拿出來。
徐來看著來電顯示的“季女士”,按下了免提。
“任清風,你是回我和老任同志撿你的垃圾桶去了嗎?”溫柔的嗓音與潑辣的內容嚴重不符,徐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笑意。
“……我在路上,馬上,”男生的語氣中是清晰可辨的無奈,“今天結束的晚?!?/p>
“怎么,最近智商欠費,不會的題越來越多了?”怎么聽都只有不懷好意的嘲諷。
“……不是,”男生絲毫不為所動,“我先掛了,馬上就到。”
“任清風,這么冷的天,你搞這么晚,又這么著急掛電話,”從電話中傳來的聲音字正腔圓,語氣狐疑,“是在護送我兒媳婦回家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