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茶盞,不輕不重地發(fā)出脆響,語氣亦不復(fù)平日溫柔,盡管沒有聲色俱厲地訓(xùn)斥大臣,但不怒自威,眾人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不悅,齊齊忐忑垂首。
“娘娘息怒?!?
息怒是不可能息怒的,喊你們來就是為了教訓(xùn)你們,小太后長長嘆了口氣,面容悲戚,長篇大論地質(zhì)問他們。
“先帝走得急,留下本宮與皇上孤兒寡母,無依無靠,首輔新政才起了個頭,又稱病不出,如今大大小小的國事,都得依仗先帝欽定的幾位顧命大臣。溫湛受命輔佐攝政,皇帝長大親政之前,大鄭都離不了他,你們將他彈劾下野,那么多棘手的事讓本宮找誰去辦?
所謂風(fēng)憲官,是為監(jiān)督群臣,有無怠政,有無瀆職,有無枉法,有無斂財,除去貪庸敗檢的惡蠧,還朝堂清明,不是讓你們捕風(fēng)捉影扯后腿的。溫湛喜歡男子還是女子與你們無關(guān),本宮也不想知道,宿娼之事令刑部徹查,據(jù)實稟報,依法懲辦,其余的那些休要再提,誰要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平白污了本宮的眼睛。”
她拿大道理壓人,又搬出女人身份叫苦,言官們沒法和她互噴,只得惶恐稱罪,瑟瑟告退。
刑部侍郎柳賓元是貼心小棉襖,特別擅長領(lǐng)會上頭意思,這輩子從沒站錯過隊,又與溫湛私交甚篤,把事情查得一清二楚——青樓去了,沒有嫖妓。
按律官員不可狎妓,但沒說不能去青樓喝酒,太傅大人犯了錯,但沒犯法,這事好像還了他清白,又好像更做實了他只愛男人屁股的毛病。
然而太后對溫湛的偏寵,自此亦人盡皆知——她要用他干活,故此格外縱容,不愛聽人彈劾他。
寶貝女兒初次與言官交鋒,龔肅羽在家中靜靜觀戰(zhàn),雙方對話一句也沒落下。
“紓兒這是借題發(fā)揮,用溫湛的事敲打言官?”
對于愛妻的疑問,龔肅羽一時難以回答,若讓他來干,那肯定就是這么回事,但女兒心性溫柔,不是個會主動挑事的主,一定另有什么隱情,是他不知道的。
“不好說。此事十分蹊蹺,溫湛既然沒嫖妓,何以在青樓逗留如此之久?他為官漿水不交,哪兒來的錢上青樓買笑吃酒?我派人再去查一查,看看他那晚到底進去干了點什么。”
這一查,自然查到了枝姐兒頭上。
她大白天睡得正香,被人從床上拽起來,蓬頭垢面地強行“請”到了一個小小妓子想也不敢想的地方——權(quán)傾天下的龔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