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太悶。”韓星不滿道。
趙時郁這時開口了,他瞇著眼:“嚴(yán)摯不悶?”
韓星不明所以,灰藍(lán)色的漂亮眼睛瞪了瞪:“我在說你,你沒事拖他出來干什么?莫名其妙!”
趙時郁似笑非笑。
韓星那張混血秀氣的臉蛋刷地充血,他用手背蹭掉從白皙下巴上面滴下來的汗珠,頭也不回地走了。
趙時郁立在原地,視線在韓星的纖細(xì)背影上停留了幾秒,移到騎過來的那對同|性|愛人那里,又回到已經(jīng)跑遠(yuǎn)的韓星身上。
十年如一日……
誰不是呢。
陳仰把單車放在客棧的老周那,沒帶回島上,不方便。
矣族遲遲沒有第三個族人,陳仰跟朝簡獨(dú)占一座島,他們背對著夕陽,沿著島另一邊的海灘走。
不止島靠著海,所有世界碎片都有。
每塊碎片只有相連的地方是陸地,外圍的剩下幾個面還都是海洋,等著別的碎片飄近。
陳仰抓了只寄居蟹,半蹲著警告它:“藏好點,下次再讓我抓到,我就把你吃掉。”這是假的,寄居蟹一股子腐臭味,他又不是鬧饑荒,吃它干什么,海鮮多的是,吃不完。
寄居蟹無所畏懼。
“它不怕我?!标愌鲅鹧b傷心,“島上的生物都不怕我?!?/p>
朝簡掃了眼在撲騰沙子的寄居蟹,他的瞳孔是深黑暗沉的,不笑的時候沒有一點光亮,顯得陰鷙駭人。
寄居蟹立馬縮進(jìn)了螺殼里,再也不出來得瑟了。
陳仰看得直樂,他在海里洗洗手,帶起的一點水珠落在自己清晰的眉眼上面:“咱算不算一個唱白臉,一個□□臉的父母?”
朝簡拿著他的公文包,低咳一聲:“你說了算?!?/p>
“老夫老妻了,害什么羞?!标愌鰡柶鸪喸诳萍紙@的事。
科技園有電腦有網(wǎng)絡(luò),互聯(lián)網(wǎng)覆蓋科技園,只有那有,島跟鎮(zhèn)上都沒,這是要他們自己想辦法接通。
朝簡沒有好玩的事可以說給陳仰聽,科技園全是些高智商怪物在那搞研究,他不想搞,沒有興趣。
可是陳仰希望他融入集體。
朝簡只好去了,他一搞就是三四年,搞著搞著就搞習(xí)慣了。
目前很多大樓跟公司都空蕩蕩的,走進(jìn)去能感受到陣陣陰風(fēng),誰要是發(fā)牢騷埋怨這埋怨那就進(jìn)去吹吹風(fēng),回憶回憶當(dāng)年,出來后就會鼻涕眼淚糊一臉,搖晃著回家珍惜如今的生活。
人多少都有點小矯情。
陳仰問朝簡,有沒有在網(wǎng)上查到其他世界碎片的信息。
朝簡用指腹捻他眉心:“有空間隔離?!?/p>
“我總是忘記空間這回事?!标愌鰢@口氣,“走了,回家燒飯?!?/p>
朝簡環(huán)著陳仰的肩背,面部蹭蹭他的發(fā)絲:“今天有人對我撅屁股?!?/p>
陳仰起先沒聽明白,過了一小會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他的臉色一冷:“幼兒園小朋友都知道你是我家的,還有人這么找死?”
“就是那個叫什么的丑八怪。”朝簡皺眉。
陳仰:“……你稍微形容一下對方的外形,性別?!?/p>
“科技園的居民,男的,好像才成年,別的我沒注意?!背営浧饋硎裁?,冷冷補(bǔ)充道,“他在我們家吃過飯,你還把你種的野蘋果給了他一袋?!?/p>
“小蔣?”陳仰的眼神鋒利,“我找他去?!?/p>
朝簡叼住他的耳垂:“明天再找吧,晚飯要緊?!?/p>
陳仰瞥瞥朝簡,雖然通關(guān)的大多數(shù)身手都好,但能干得過朝簡的,沒有。
小蔣不會看不出來朝簡是個偏執(zhí)狂,怎么還敢惹?
“他坐我后面?!背唴拹旱?,“畫我。畫那種圖。”
“那丑八怪說你年紀(jì)大了,睡久了肯定沒意思了,他想要我試試他那樣的,還說他不會告訴別人,你也不會知道?!背喴桓崩蠈嵑⒆拥淖藨B(tài),什么都和家長說。
陳仰整個人的氣息都變了,冷笑道:“不行,我必須找他去,這我忍不了?!?/p>
“明天找?!背啽ё£愌觯八撗澴??!?/p>
陳仰氣血上頭,眼睛因為憤怒發(fā)紅,全身肌肉都鼓脹了起來。
“不過我閉眼了,還把他的腦袋砸破了?!背喌晚?,“明天你去幫我討回公道,宣示一下主權(quán),好不好?”
陳仰:“……”
見陳仰沒回應(yīng),朝簡掀了掀眼皮:“不好?”
“好,好好好?!标愌雠呐乃@張招人的臉,“干脆在你腦門刻幾個字吧,歸仰,我歸陳仰所有?”
朝簡的氣息重了幾分,他繃起來的后背彎了彎,漆黑的眼眸緊緊盯著陳仰,那里面是克制的激動跟開心。
“你這病啊,”陳仰輕不可聞地說了一聲,背起朝簡往沙灘上走。
“不刻?”朝簡陰沉沉的,情緒又不好了。
陳仰腳步不停,無奈道:“你長的過于好看,我哪下得了手。”
“那在我手腕上刻?!背喥珗?zhí)道,“今晚就刻?!?/p>
陳仰一言難盡,后悔逗他了。
快到家的時候,陳仰嗅到了風(fēng)里的血腥味,他第一反應(yīng)是,第三個族人到了!
之后才意識到什么,快速對朝簡說:“你趕緊進(jìn)屋把我的藥箱拿出來,黑黑媳婦提前生產(chǎn)了,我先去……”
話沒說話,陳仰就看見了一頭狗熊寶寶。
它不是黑黑,它是黑黑的孩子,小黑。
身前的皮毛上都是血。
“嗚……”
熊寶寶兩只前爪搭在前面,園呼呼的身體直立,無助地嗚咽了聲,它走近一點,黑洞洞的眼睛望著陳仰。
“我知道你媽媽在生弟弟或妹妹,你別叫了,帶路吧,我現(xiàn)在就去?!标愌龃掖医o朝簡使了個眼色就跟上小狗熊。
朝簡拎著藥箱,邁步穿過大片大片的山林,依靠非常人的嗅覺找到目的地。
石洞。
雌熊奄奄一息的躺在洞口,血把它身下的泥土跟草木屑浸濕。
“難產(chǎn)了。”陳仰在黑黑的緊張低叫聲里說,“只能剖了。”
朝簡把沉甸甸的大藥箱放在陳仰旁邊,退后,一路退到荊棘小路口,給他把風(fēng)。
陳仰回來后面臨大把的時間,各種書籍和不同領(lǐng)域的人才通關(guān)者,他靜靜心,學(xué)了一堆技能。
黑黑媳婦的第一胎就是他接生的。
那會是真的慌,手忙腳亂,全程都要朝簡指揮。
朝簡之所以會,是因為陳仰學(xué)哪樣技能,他都跟著學(xué)。
現(xiàn)在雌熊難產(chǎn),又是一次沒處理過的棘手事情。
陳仰讓黑黑看好小黑,別讓它嚇哭鬧事,他穩(wěn)定心神,開始為雌熊進(jìn)行剖腹產(chǎn)。
當(dāng)二黑被陳仰小心翼翼托出來時,他的手是抖的。
黑黑趕緊撲過去,撈走它的第二個孩子,溫柔地舔|掉孩子身上的血水。
陳仰廢了一番功夫才把雌熊的傷口縫好,他看了看依偎在一起的一家四口,對一家之主沉聲道:“黑黑,你媳婦這次傷了元?dú)?,兩年?nèi)不能再要小寶,養(yǎng)一養(yǎng)?!?/p>
狗熊一只爪子抱著剛出生的孩子站起來,一只爪子牽著大兒子,笨拙地對陳仰鞠躬。
“我們也認(rèn)識這么多年了,不用謝。”陳仰習(xí)慣了它們?nèi)诵曰呐e動,收拾著藥箱說:“待會我會去請醫(yī)生上島,給你媳婦掛水,你對醫(yī)生和藹點?!?/p>
說著就用血糊糊的手拎起藥箱,疲憊地走向朝簡:“晚飯你燒吧,我沒勁了?!?/p>
晚飯陳仰沒有吃,他給黑黑的媳婦接完生,一刻不停地跑去鎮(zhèn)上找醫(yī)生,累睡著了,手指甲縫里的血跡都沒洗掉。
朝簡打了盆水,蹲在床邊給他清理指甲。
陳仰睡得很沉,沒有知覺。
朝簡換了幾次水,才把他的指甲全部清理干凈。
屋里的光亮很柔和。朝簡撫摸著陳仰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摸。
片刻后,朝簡從抽屜里抓出一把奶片,剝了三五個放進(jìn)口中。
嘎嘣嘎嘣聲在他齒間蹦來。
奶片是陳仰連同鎮(zhèn)上的幾人,以及科技園的一伙人加工生產(chǎn)的,跟以前吃的牌子不太一樣,有點甜,但比沒有好。
朝簡把奶片全部吃完,低頭貼上陳仰微張的唇,輕輕廝磨了會,吮了幾下,起身出去。
今夜明月高掛,滿天繁星,風(fēng)從海面而來,卷著潮濕的腥咸鉆進(jìn)島上,掠過山林。
那風(fēng)里就多了一抹清涼。
朝簡站在山上的一處高地往下看,入眼是一片零零散散的燈火。他提著籃子,里面是剛摘的紅棗。
來這不是吹風(fēng)看燈火,而是……
南邊的海對面隱隱約約出現(xiàn)了一塊黑色。
有世界碎片要過來了。
朝簡掐住摘棗子時爬到他衣服上的毛毛蟲,捏死丟開。
世界碎片一增加,就會有新的朋友,那能讓他的哥哥高興。
朝簡漫不經(jīng)心地扯動了一下唇角,無聲笑笑,下一刻就面無表情地離開這里。
回去再吃點奶片吧。
那塊碎片和之前的一樣,一開始會在大家的心里刮起巨大浪潮,慢慢就平息了。
夏天過去,秋天來了又走,一場雪悄無聲息地在深夜降落,天亮后的世界一片白。
第四塊碎片就是那天飄過來的。
陳仰踏上去,他確定不論是重置前還是重置后,自己都沒有經(jīng)歷過這個任務(wù)點。
很多公交停在一起。
旁邊是菜市場,一排大小門臉,一片小區(qū),寬敞的柏油路……面積不小。
朝簡捏住陳仰的臉,將他轉(zhuǎn)向一個方位。
“看那里?!?/p>
陳仰剛想詢問,他的瞳孔猛烈一縮,腦子轟響:“躺在公交車底下的人是……向東?我沒有看錯吧?”
朝簡:“沒有?!?/p>
“我沒看到別人,只有他一個?”陳仰喉頭發(fā)緊,眼睛不甘心地左右尋找。
“就他一個?!背喣碇愌龅暮箢i。
陳仰一口氣堵在了嗓子眼。
“這里的其他地方還沒查找,說不定會有別的通關(guān)者……”
“操——”車底下傳出一聲難以置信的吼叫,灰頭土臉的向東鉆出來,愣愣看著陳仰和朝簡,“操……”
他媽得,這碎片上的一群通關(guān)者都跟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似的,白天黑夜的哭喊,全他媽是ptsd患者,老子在這待的渾身長毛腦子腐爛,正準(zhǔn)備自我了斷。
還好沒有。
向東紅著眼,齜牙咧嘴地跑向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