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仰晚上躺在床上想, 兩塊碎片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連在一起。
那塊小鎮(zhèn)碎片上如果有通關者,一定也看見朝陽島了,跟他一樣既焦急, 又淡定。
畢竟這個真的急不來。
好在他們有兩百年左右的人生, 可以慢慢等。
陳仰翹起腿,晃了晃腳,沒兩百年,他通關的時候是二十六歲,這具身體就是二十六歲?,F在出來快一年了,他要二十七了。
兩百減二十七……
不算了不算了, 反正日子長得很。
陳仰忽然翻到朝簡身上, 拍拍他的臉:“我們的壽命這么長,年齡段的劃分也會不同吧。我還是少年階段?”
朝簡悶聲笑:“是,你還是少年。”
陳仰無視朝簡的揶揄笑意:“老年期得是一百七八十歲以后了?!?/p>
那他們要維持這個模樣過很多年。
“老話說的對,陽光總在風雨后?!标愌鰮崦喌拿佳? 像是感受到了上帝畫他時的華麗筆觸,每撫摸一筆,都會感嘆一聲,“堅持下來是對的。”
朝簡半晌回應:“嗯。”
那些日子不是一句“堅持”能概括的,沒有詞可以形容, 現在走出了漫長的黑暗,回頭看的時候,并沒有覺得也就那樣,沒什么, 不過如此。
反而全是傷痛。
不是身體上的,是心理跟靈魂上的。
但一切都值得。
都值得。
朝簡勾了勾唇,無聲地輕笑一聲, 他抱著他的哥哥,安心地合上了眼眸。
陳仰摸摸朝簡的胳膊腿,剛回來的時候,朝簡非常瘦,身上籠著一股子久病纏身的病人終于走出陰暗潮濕的地牢,站在陽光下的氣息,慢慢的,他就長好了。
這座島養(yǎng)人。
不對,是平淡的生活養(yǎng)人。
還是不對,是陳仰養(yǎng)人。朝簡從他那里得到了足夠多的養(yǎng)分,自然長勢良好。
陳仰也長了不少肉,但都是精實的,他不光干農活,還堅持長跑鍛煉,膚色很健康,肌肉線條清晰且不夸張。
朝簡對他全身上下愛不釋手,尤其是蝴蝶骨跟兩個腰窩。
前者上面的齒|痕就沒消失過,后者正在被朝簡摩挲,一邊又一遍,不知厭倦,留戀不止。
陳仰忽地喊朝簡:“問你啊,你喜歡我哪?”
這是經典的愛情問題之一,送分題,也是送命題。
朝簡握著陳仰的腰,閉著的眼皮撩開,陳仰湊近看他。
“真要我說?”朝簡皺了一下眉頭。
陳仰:“說說說!”
“我喜歡你的頭發(fā),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臉,脖子,喉結……”
“……”
陳仰默默從朝簡身上滾到一邊:“我去拿掃帚進來,把床上的雞皮疙瘩掃掉?!?/p>
“別鬧?!背喢^發(fā)。
“掃帚太臟了,不能拿上床,用抹布,順便把我這的也清理一下?!?/p>
“……”陳仰臊得慌,“知道膩歪,你還說?”
“實話?!背啛o奈道,“我提醒你了?!?/p>
“你那也不算是預警?!标愌鲭y為情,“以后不準說了啊?!?/p>
朝簡吻他發(fā)絲。
陳仰沒用什么力道的拍他:“聽到沒?”
“聽到了。”朝簡撇嘴,“你讓我說,我才說的?!?/p>
“是是是,我的錯,我老糊涂。”陳仰把他的腦袋往懷里一抱,“好夢,少年?!?/p>
朝簡深吸一口哥哥身上的味道,晚安。
陳仰輕輕撫了撫朝簡的背部,思緒繞了一圈回到了小鎮(zhèn)碎片上面,他漸漸沉睡。
不知道枕邊人隔一會就親親他,幸福成了一個傻子。
陳仰醒來的時候,初夏的溫暖晨光細細密密地吻了他一臉。
他在米粥的香味里伸了個懶腰,有地有房有對象,要是再來只狗,那就真的是……
人間天堂。
第二天,陳仰在院里鋸木頭,朝簡不知從哪回來的,手里拎著一團黑。
“那什么?”陳仰停下手里的活一看,“狗熊?”
朝簡:“嗯?!?/p>
“還是個寶寶啊,島上竟然有這種小可愛?!标愌鰜G下手里的鋸子,新奇地打量小狗熊。
“小可愛?”朝簡沉下臉。
“就一形容詞,這個醋就不要吃了吧。”陳仰感受著對象身上的冷氣,他隔空飛過去一個吻。
對象面無表情,耳根薄紅,老夫老妻了,還是害羞。
陳仰的眼睛沒有從狗熊寶寶身上移開:“就它一只嗎?”
朝簡脫掉外套扔到院里的桌上:“不止?!?/p>
“這是雄性狗熊?!背喺f,“還有一只雌性的,都在石洞南邊的深山里。”
陳仰奇怪道:“你好好的怎么去那里了?”
沒得到回應,陳仰意識到什么,他不再看狗熊寶寶,而是觀察他對象:“特地去找小動物?”
“島上沒有狗,只有狗熊?!背喌皖^卷單衣的袖子,“先湊合?!?/p>
陳仰頓了頓:“我說夢話了?說想養(yǎng)狗了?”
朝簡不語。
那就是說了,陳仰搓搓臉,手撐著下巴:“狗熊不是狗,沒養(yǎng)過?!彼终f,“而且狗熊是獨居動物,像這只,它平時估計也不會跟島上的雌熊來往,除非快|交||配了才一塊玩耍,一塊過。”
朝簡不管那些,他只是看著陳仰:“不喜歡?”
陳仰嘆了一口氣:“它怕我。”
盡管他早就從一個任務者變成島上的普通老百姓,可他是從尸骨山里爬出來的,身上的血腥味散不掉。
以后不知道會不會徹底消失,反正未來幾年內都不可能。
鳥雀笨笨的,它們會接近他,但狗熊聰明靈敏,它連跟他對視都不敢,進院就一直處于警惕狀態(tài),前面兩只粗短的爪子摳著地面。
它很緊張,也很害怕。
陳仰的上半身往前傾,狗熊開始往后退。
狗熊又走向他。
不是因為發(fā)現了他的善意,要跟他做朋友,而是因為院門口有一個讓它覺得更危險的存在。
它做了一番比較,認為椅子上的人類要好對付一點。
陳仰瞥一眼立在院門口的朝簡:“放它走吧。”
朝簡沒說什么就側開身,哪怕狗熊是他用了大半天時間才找到的。
陳仰走到門口,對著小黑狗熊寶寶擺擺手:“大家都是鄰居,歡迎來玩啊?!?/p>
狗熊頭也不回地鉆進了山里。
“一公一母,這是為了繁|衍啊?!标愌稣f這話的時候,仿佛已經看見了一窩熊寶寶,他靠著院門咂嘴,“它們是跟我們差不多時候過來的吧? ”
朝簡抿著唇,嗓音很淡:“也許?!?/p>
陳仰伸腳碰了碰情緒不高的朝簡,他重置前的真諦是五湖四海皆朋友,重置后他從康復院醒來,在修改的記憶下認為相依為命的妹妹沒了,自己又出事,人生灰暗無光,那時他在康復院做了大半年復健,生活單調又寡淡,沒有味道,沒有色彩。
他是害怕孤獨,但現在根本不算什么。
現在的他不是一個人,他有對象。島上的人氣旺起來是很不錯,沒有也不會感覺飯不香。
這日子是他用什么換來的,他很清楚,這輩子都會銘記在心,等到老去的那天,彌留之際都歷歷在目。
“別給自己不必要的壓力。”陳仰單手環(huán)著朝簡的肩背,“哥哥快樂著呢?!?/p>
朝簡捏著指骨,一言不發(fā)。
陳仰正愁怎么哄對象,就聽到他說:“你每天對著我一個人,會不會厭?”
“……”陳仰茫然道,“我為什么要厭?你多好看。”
朝簡的面部微熱:“看多了也就那樣?!?/p>
陳仰把環(huán)著朝簡肩背的手拿下來,后退點,在他的情緒明顯有點失控的情況下再退半步,背靠另一邊門框,板著臉道:“那你會厭嗎?”
朝簡的腮幫子繃緊:“不會。”
話落就把陳仰撈回來,不喜歡他離自己那么遠。
“所以……”陳仰嘴邊的“你干嘛問我這個問題”這幾個字還沒甩出來,就被朝簡的一句話給整得失去了語言能力。
“我錯了。”朝簡說。
陳仰看著朝簡誠心認錯的樣子,忍不住地摸了摸他的小啾啾:“……好吧,原諒你了,不是,親愛的,你下次能不能讓你哥把火發(fā)完再澆水?我發(fā)一半挺不上不下的。”
朝簡轉身出去。
陳仰問他去哪,他說,去給你找野雞燉湯。
“吃什么野雞,”陳仰慢悠悠的嘀咕,“不是應該從后面把我壓門上,一只手塞進我的嘴里不讓我大叫,一只手把我的脊背往下按,一邊小心翼翼的道歉,一邊瘋狂弄我嗎?悟性還是不行?!?/p>
嘴上嫌棄,眼里卻蓄滿了溫柔的笑意。
陳仰走兩步一停,他古怪地摸兩下臉,自言自語:“朝簡長成那樣都不自信,那我豈不是更要注意注意自己的形象?”
應該不用吧,以朝簡壞死了的審美觀來說,全世界都是丑八怪,只有我這個哥哥不是。
陳仰哼著小曲坐回椅子上面,繼續(xù)鋸木頭,給朝簡坐書架。
物資里有書,都是的古文,文房四寶也是齊全的。高等文明是要通關者拾起被遺忘在時空里的傳統(tǒng)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