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土搖了搖頭,大聲回道:“不知道!抓緊走吧!”
風起得很急,方向雜亂,兩人三步并作兩步加快腳程。安息時而被風頂著艱難抬腿,時而又被身后助推的一股氣流推得小跑幾步才不至于摔倒。能見度越來越低,指南針的針尖瘋狂亂顫,兩人體力急劇下降。
風暴推遲了這么多天,居然趁今天來了。
躲到一排坍塌后只剩地基的殘垣之后,兩人稍得喘口氣,廢土掏出繩子綁在兩人身上,風聲猶如悲泣,尖叫著掠過整片大地,一浪接著一浪撞在一起。
兩人不敢多歇,從斷墻后一鼓作氣地鉆出來,安息迎面就被狂風撂倒向后仰去。廢土眼明手快拽住繩子,安息腰部一緊,彎著膝蓋坐到地上,渾然不覺身后有塊尖石立在他本要倒下的地方。
他跪趴著掙扎站起來,躬著身子試圖減少風的阻力,躲在廢土身后咬牙朝前走。廢土一邊要顧著他,一邊還得費勁辨明方向——好在日頭已經(jīng)劃過頭頂,光圈仍舊依稀可見。忽然,迎面飛來一道黑影,廢土下意識側(cè)頭去避,只見一只沙漠巨蝎竟然被風掀起,尾巴尖擦著兩人刮了過去。
廢土心有余悸——要是被暗器砸中,這死得也太烏龍了。
頂著風艱難地又抗了不知多久,廢土忽然覺得身后一沉,回頭見三米開外的地方安息竟然跪了下來——他手腳脫力,似是再也走不動了。
“安息!”廢土折回去大喊道,聲音一出口就被狂風刮去了不知哪里:“起來!再堅持一下!快到了!”
安息低著頭搖了搖,竟然要動手去解繩子。廢土連忙抓住他的手,將他一把從地上拽起來往自己肩上拖,安息見狀反抗起來,兩人一齊栽倒在地。
“不想我背你就站起來自己走!”廢土又吼道,“想兩個人一起死在這里嗎!”
安息聞言身體瑟縮了一下,撐著地,搖搖晃晃地又站起來,向后踉蹌了一步才勉強穩(wěn)住自己,死死揪住繩結(jié)再次邁開腿。
憑著這起死回生般的精神念力,安息又無聲地跟著廢土走了半個多小時,此時風速已經(jīng)上百,到處都是不知從哪來的東西混著沙塵被掀得到處亂飛。廢土終于隱約在滿天黃土中看見了一個建筑物的影子——原本幾十米高的瞭望塔已經(jīng)被掩埋到腰,廢土拽拽繩子示意安息跟上。
快走到瞭望塔腳下的時候,驚人的一幕發(fā)生了,塔頂?shù)木薮蠹馍w忽然搖晃了起來,廢土初還以為自己眼花,定睛一看,那鐵皮做成的塔頂竟然是被狂風掀起了一個角。接下來,固定塔蓋的鋼釘盡數(shù)脫落飛出,鐵皮驟然被掀翻,呼嘯著朝他們砸了過來。
廢土連忙回身將安息撲到在地,千鈞一發(fā)之際風速流轉(zhuǎn),鐵皮被由里朝外裹了一折,堪堪砸中兩人身邊的流沙,打了幾個滾跑遠了。
安息嚇出一身冷汗,身體的疲憊在死亡的威脅前瞬間退盡,他再次站起來,還吃力地扶了一把撲在他旁邊的廢土。
兩人心里都沉下來,但此時已無路可退——雖然希望渺茫,但他們還是手腳并用地爬到塔側(cè)的休息站邊——整個站屋都隨流沙下沉了幾米,屋頂早已不見,黃土掩在上面,依稀能看見不少遇難者的支在外面的部分遺體。
廢土和安息對視了一眼——其實他們都看不清對方的眼睛,但又從這對視中讀懂了對方的意思。兩人順著沙丘滑下,挖開一部分黃土找到幾個背包,打開來拿了里面的食物和水,武器太重一概沒管。
流沙掩得很快,只是這么一會兒工夫安息的小腿已經(jīng)全看不見了,他奮力地把腳往出拔,廢土在旁拉他,兩人躲到瞭望塔的背風面從面具下勉強喝了幾口水。
安息看著他,無聲地詢問——怎么辦?
廢土低頭不語,良久,用手指在地上打了個叉。
那個叉很快被風沙撫平。
安息詫異了一瞬間,隨即明白過來——那個叉不是說“沒辦法了”,而是代指廢土之前給他畫的地圖。
照這個風速,第一個打叉所代表的巖洞想必早已埋到腳下三米,唯一的可能便是羅城了。那個曾經(jīng)廣廈林立的繁華都會,街寬巷窄阻力無數(shù),風到那里都會減速,再加上高樓極多,不必怕黃沙掩埋。
只是比起被活埋,被變異人撲殺難道真的是更好的死法嗎?
安息呆呆看著虛空,腳面被黃土覆蓋,廢土在旁邊捏了捏他的手。
世界真大,他突兀地想到。
安息點點頭,伸了伸因過度疲憊而抽筋的小腿,背靠塔壁站了起來,再次隨廢土走入狂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