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有道理，明霜臉色一緩，轉(zhuǎn)過頭來看他︰“原來是這樣啊，難怪賣得那么便宜?！?/p>

“不過尋常的小玩意和衣裳布匹沒有問題，您要是喜歡也可以買。”

她“哦”了聲，含笑道︰“好吧，剛剛是我錯怪你了?！?/p>

他微微垂下眼瞼，淡聲道︰“不妨事?！?/p>

兩人正沉默之際，旁邊乍然鉆出個人來，望見江城眉梢一揚(yáng)對他行了個禮笑道︰“江爺，好久沒看見您來鬼市了，稀客稀客?！?/p>

是個伙計打扮的小個子，以前常光顧他的店。但礙于明霜在場，江城不便多言，只隨口客套了幾句。怎料對方一門心思想討點好處，自不知曉他心中所想，指著前面市集上挨挨擠擠的人就說道︰

“您來得正好，那兒搞撲賣呢，幾個外地的空子（外行）都是火點（有錢人），半開眼（一知半解），保管杵門子硬（好賺錢）?！?/p>

“知道了?！?/p>

不能讓他白來，江城自懷中摸出一小串銅板放在他手中，對方點頭哈腰笑著捧了錢離開。

他正松了口氣，抬頭就看見明霜笑瞇瞇地歪著腦袋聽。

“小姐……”

“說的黑話？”她微微一笑。

江城眼里訝然，很詫異她居然能聽懂。

“講什么我不明白，不過個把詞兒還是知道的?！泵魉死滦洌皳滟u是么？我們也去玩玩兒吧？能玩么？”

京城小巷子里的人愛賭博，故而也有店主用賭錢的方式來招攬生意。規(guī)則倒簡單，不過一枚銅板或幾枚銅板作頭錢，擲了錢以正反定輸贏。若贏了，分錢不花就能拿走東西，若輸了不僅得給錢而且連東西也不讓買。

明霜常聽人提起，自己卻沒見過這個，好奇得不得了，可又不敢去玩，索性拉了江城上去，她則在一旁看熱鬧。

當(dāng)下下注的有兩人，小販接了銅板蹲在旁邊數(shù)錢，朗聲道︰“正面為贏，反面則輸。贏者得物，輸者失錢?！?/p>

“買定離手--”

江城接過銅板來，耳邊就聽到她輕聲含笑道︰“不準(zhǔn)輸，輸了扣工錢?！?/p>

賭注才一文錢，她一口氣能扣二十兩……瞬間，壓力就上來了。

江城半是無奈半是苦笑地頷了頷首︰“屬下盡量?！?/p>

“擲錢--”

那邊聞得聲音，他將擱在食指上的銅板用拇指輕輕一撥，銅錢便翻滾著彈入空中。

四周的花燈燦爛炫目，銅板反射的亮光一閃一閃的映在他臉上，明霜視線一轉(zhuǎn)，他專注的神情在繁華的市井中分外惹眼，光陰流轉(zhuǎn)之間愈發(fā)襯得人眉目如畫。

銅板還未落下，江城掌心一扣，隨即攤開來。

眾人連忙伸頭看去，端端正正的“元豐通寶”四個大字，于是喝彩聲此起彼伏。他在身邊那人艷羨的目光里拿走了賭桌上那只小巧的瓷器，背后卻聽得明霜無比遺憾地嘆息聲︰“咦，怎么就贏了?！?/p>

“……”

扣一次二十兩呢……

因此折騰了個把時辰，最后贏了一堆沒多大用處的便宜貨，小山一般疊得高高的。明霜玩的高興，只挑了幾個自己喜歡的精致物件，其余的也沒浪費(fèi)，全部就地當(dāng)了。

江城推她從當(dāng)鋪里出來時，她還在慢條斯理地數(shù)銅板。

“呀，有這么好的事兒，一分錢沒花還能討個大便宜。”明霜覺得很劃算，“咱們要是天天來，豈不是賺翻了？這可比開鋪子強(qiáng)。”

他無奈地笑笑︰“今天只是碰巧，那小販?zhǔn)莻€外行，好糊弄，輸多贏少。在鬼市子里混的人互相都認(rèn)識，平時沒這么好賺，就是虧的情況也不少?！?/p>

“糊弄？”她聽罷便奇怪，掩嘴笑問，“原來你把把贏，是出老千么？”

“也不是?！苯菗u了搖頭，“平時撲賣的銅錢大多做了手腳的，他這個沒有，因此落地時看準(zhǔn)正反，提前拍下就是了，其實不難?！?/p>

“誰說的，翻得那么快要瞧清楚也不容易?！泵魉蛞谎巯锟冢茦羌损^燈燭輝煌，她撐著下巴打量他，“知道得這么詳細(xì)，這地方你經(jīng)常來么？”

他正應(yīng)了聲是，抬眸時望見前面的青樓，瞬間感到耳根燒灼︰“……屬下只是賺些錢而已，別處幷未去過?！?/p>

她撫掌笑道︰“我還沒說哪處呢，你急什么？”

心滿意足地調(diào)侃夠了，明霜抽了兩串錢塞到他懷里，“來，你拿著，今晚的工錢?！?/p>

他是子時休息，眼下多付些錢似乎并無不妥。江城猶豫了片刻，將銀兩收下。

當(dāng)鋪外的鬼市上還是熱熱鬧鬧的，他們走過瓦子茶坊，附近的小孩兒嬉鬧著自旁邊跑開，大約是因為來這里的都是形形□□的人，明霜的輪椅反倒不起眼了，這讓她很欣慰。

前面一座店鋪關(guān)著門，沒有點燈，像是打烊了，看頭頂上的匾額寫著“安武”兩個字。還沒等細(xì)看，江城卻忽然急匆匆的帶著她往前走，腳步之快，幾乎要生風(fēng)。

明霜小小的吃了一驚，側(cè)目瞥了瞥，但見他劍眉微凝，神色緊張，隨后又只是淡笑，幷未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