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撐著下巴笑看她︰“小姑娘在一塊兒玩得多開心呀,你還說人家?!?/p>
杏遙取了薄毯子給她蓋上,撅了撅嘴︰“得了,橫豎我是那個唱白臉兒的,給您搏個好名聲……但張毅死了也正好,咱們就不用擔心鋪子的事了。”
“不過,好像來得有點兒巧?!泵魉咽滞笊系哪钪檩p輕撥了幾下,“昨天他還變著法兒威脅我,今天就死了,你不覺得奇怪么?”
“這有什么奇怪的?!毙舆b給她倒來茶水,“在生意場上打滾兒的,哪能不得罪人?像張毅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指不定背后多少人想要他命呢。咱們就是趕巧了,還不好么?”
“嗯……說的也是?!泵魉皖^抿了一口,“對了,江侍衛(wèi)呢?”
“我正要和您說,他給劉管事告了假,大約是家里有事,過兩天才得回來?!?/p>
“哦?”明霜垂眸晃了晃杯里的茶湯,唇邊笑意不明,“又是家里有事啊。”
沒過幾天,國公府的人就上門來提貨了,緞子勉勉強強是湊足了數(shù),但對方看起來幷不算滿意。經(jīng)歷了這段波折,綢緞鋪可謂是元氣大傷,好在明霜看得開,有虧才有賺,仍舊讓趙良玉接著支持鋪子里的大小事務(wù)。
這張家死了當家的,兒子們窩里斗,鬧得不可開交,好幾個鋪子急著出售,便宜不撿白不撿,她于是找了人去看界身巷附近的門店,準備將商鋪換掉。
生意上的事暫且不提,天子腳下鬧出這等轟動全城的人命案子來,官府當然不能坐視不理,告示一出,通牒一發(fā),大街小巷的抓兇手,鬧得沸反盈天,連尚書府都有人來查過。當然案犯是沒有逮到,明見書倒是朝開封府狠發(fā)了一頓脾氣。
無論外面折騰成什么樣,明霜依舊窩在自己的小院落,看書寫字做女紅,似乎極少有事能撼動她的。
北方今年的夏季比往年要長,已經(jīng)月底了,氣候里還帶著幾分熱度。桌上的紫砂壺裝著解暑的酸梅湯,旁邊一碟綠豆涼糕,竹椅的青翠一照映,滿目涼意。
她伏在案幾上描花樣,姚嬤嬤便站在一旁給她磨墨。
“聽說,咱們大小姐快和瑞康王家的世子定親了。”
明霜輕輕嗯了一聲,也沒抬頭。
“安武坊那東家生了場重病呢?!币邒呗朴婆c她閑談,“也難怪,夫人可是葉家的人,招惹上她,那可沒好果子吃,倒不如裝病。”
明霜筆尖一顫,忽然收了手,“阿嬤。”
“誒,小姐?!?/p>
“你說……”她往前湊了湊,悄聲問,“江侍衛(wèi)從前是做什么的?看他都二十好幾了也沒成家,這么多年莫非都是做侍衛(wèi)過來的么?”
“這個,老奴只略有耳聞……”姚嬤嬤手上一頓,思索道,“他家中曾遭變數(shù),后來被嚴大人所救,故而一直為他效命。”
應(yīng)該不會只是遭變數(shù)那樣簡單。
明霜靠著輪椅,想上回在小巷子聽他與安武坊的人談話,后來又見高恕對他畢恭畢敬,好奇之心便漸漸擴大。
會是怎樣的人呢?
小院外,槐樹梢頭尚未落葉,府里幾個小丫頭卻借著北風(fēng)放起紙鳶來,精致的風(fēng)箏在樹木茂盛的地方隨風(fēng)一吹,很快就掛在了枝丫間。
“江……江侍衛(wèi)?!毙」媚锖邘拥匦÷晢柕?,“能、能不能勞煩你幫忙取一下……”
江城頷首看了一眼,應(yīng)了聲好,幾下輕縱,旋身而上,足尖踏在樹枝一端,伸手將紙鳶摘下,穩(wěn)穩(wěn)當當落回地面。
“拿著?!?/p>
十幾歲的少女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他生得俊朗,獨有一股英氣在眸,難免會招人惦記,兩三個姑娘推推搡搡,把那女孩子推到他跟前來。
后者臉頰通紅,偷偷瞧了他幾下,飛快把風(fēng)箏接過來,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遞上一個荷包。
“多謝江侍衛(wèi)幫忙,一點……一點心意,繡得不好,希望你別嫌棄?!?/p>
這話說得,仿佛風(fēng)箏會卡在枝頭她事先知道一樣。
明霜坐在門邊,虛著眼睛看好戲。
他背脊挺得筆直,不過微微垂眸,聽不到說了些什么,大約是推拒了,面前的小姑娘很是失落地捧著風(fēng)箏轉(zhuǎn)身離開。
就這個樣子,難怪找不著媳婦兒呢。
大約是覺得他在樹下佇立的模樣有點落寞,明霜不由自主地開了口︰
“小江。”
聽到她的聲音,江城回過頭,靜靜往此間走。
“小姐?!彼談κ┒Y,“不知有何吩咐?”
說實話,她還真沒想到要吩咐什么。明霜敲著輪椅扶手咬唇琢磨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么來︰“對了,我那時候當出去的首飾一直忘了去贖。”她微笑道,“你閑著沒事,就幫我跑一趟吧?!?/p>
“是?!?/p>
寫了地址給了銀票,江城拱手告辭,匆匆往外走。
他似乎總不愛親近人,自打告假回來以后,話就變得更少了。
明霜在原地坐著,百無聊賴,發(fā)了一陣待之后就招呼未晚推她回去睡中覺。
一夢未醒,院子里卻鬧哄哄的,像是來了不少人。
“作什么?二小姐還在睡覺呢?!?/p>
“老爺命我?guī)讉€來看的,別說二小姐,大小姐房里都瞧過了?!?/p>
“看什么?!”杏遙是大丫頭,自然挺身站出,皺著眉頭瞪她,“把咱們這兒當什么地方了?要查私底下查去,這么明目張膽的,是不把二小姐放在眼里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