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連聲應(yīng)是,剛要有所動作,明霜劈頭蓋臉地高聲喝道︰“放肆!”
明繡一回身看到她,怒意未消,滿口陰陽怪氣︰“姐姐來得正好,瞧瞧你養(yǎng)的一條好狗,不看家門反倒偷起東西來了,怪不得說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姐姐識人不清,我來替你教訓(xùn)一回,往后也讓他長長記性?!?/p>
她這副二五八萬的樣子,明霜看了就來氣,當(dāng)即冷著眼睛笑道︰“喲,這聲‘姐姐’我可不敢當(dāng)。明家哪兒敢有你這樣的小姐?扯著嗓子在堂屋里大呼小叫,喊打喊殺,張口閉口的要人命!你也配稱為小姐?我聽著左一句‘狗’右一句‘狗’,不知道的還以為甜水巷的文八娘在叫果子呢。大戶人家誰養(yǎng)閨女不教《女誡》,德、言、容、工四行你占了幾個?書沒讀多少,血口噴人的本事倒是不小,官府過堂定案還要證據(jù),妹妹這嘴真是金口玉言,說誰誰有罪,不去做訟師實(shí)在是可惜了!”
她一席話倒豆子一般齊齊灑下來,別說是明繡,連跟著的杏遙都聽得目瞪口呆。
多少年了,從沒見過小姐跟人這樣紅過臉!
江城驀地頷首,愕然看著她。
長久以來她忍氣吞聲以求自保,這些他都看在眼里,如今這般同明繡公然翻臉,往后在明家又該如何自持?
“你、你……”原以為她懦弱,明繡壓根沒把她當(dāng)回事,眼下幾乎被她罵蒙了,指著她鼻尖半晌說不出話。
她冷聲反問︰“我什么?我是你姐姐,長你一輩,有你這樣指著我說話的?誰教你的規(guī)矩?”
明繡憤憤把手一摔,咬著牙準(zhǔn)備還嘴,剛剛啟唇,那邊就聞得有人傳“老爺來了”。她只好把氣先咽回去,直拿眼瞪她。
明見書從抄手游廊處一路疾步走過來,身后跟著葉夫人明錦,一群丫頭婆子,浩浩蕩蕩的陣勢。
“大老遠(yuǎn)就聽到你們倆嚷嚷,哪里像個大家小姐?胡鬧!”
他走到官帽椅前撩袍坐下,底下忙有人奉茶。明見書掀開茶蓋子,沒等喝就沉聲問︰“怎么回事?”
明繡雙目一亮,登時先發(fā)制人,抬起頭來就解釋︰“爹爹,是這個姓江的,是他偷了咱們家的東西。”
明見書眉毛一揚(yáng),語氣倒緩了一下︰“江城,確有此事?”
他靜靜而立,垂首施禮︰“屬下幷未偷盜?!?/p>
“你還狡辯!”明繡幾乎要跳起來,“證據(jù)確鑿,分明就是你做的!”
“繡兒……”
明見書剛出言喝止,明繡急急忙忙把旁邊的錦盒奪過手,打開來給他看︰“你瞧,這兩支金步搖可不是和我的一模一樣么?還有別的金銀首飾,可見他偷得不少!沒準(zhǔn)兒有您的東西呢!”
她說得振振有詞,似乎不像是知道自己此前當(dāng)首飾的事,明霜收拾好表情,展眉對她微笑︰“繡兒眼睛不好使,這步搖是我的,你仔細(xì)認(rèn)一認(rèn),第三串流蘇上少了一粒珍珠?!?/p>
“是你的?怎么會是你的?”明繡顰了顰眉,然后冷笑道,“姐姐是幫他說話吧?對自己的人好是好事,可也不能包庇下人啊。”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信你自己驗一驗。”
“你……’
“你們倆先別急著吵。”明錦忽然站出來打圓場,“步搖這東西,咱們?nèi)齻€都有,不見得就是繡兒丟的那兩支?!?/p>
葉夫人覺得自己閨女說得極有道理,微微頷首︰“話是不錯,不過若真是你的……又怎么會在他手上?”后面這句問的是明霜。
她略有遲疑,朝江城看去,兩人靜默著交換了一下眼色,隨后才笑道︰“是這樣的,我這些首飾壓箱子底兒太久,前段時間拿出來瞧,發(fā)現(xiàn)好些個掉了色,就讓江侍衛(wèi)幫忙拿出去修一修。正巧趕著今天去取,哪里知道繡兒也丟了步搖?!?/p>
如此一說很能解釋的通,明繡狐疑地打量他倆︰“竟有這么巧的事?”
口說無憑,明見書叫了劉管事過來,把盒子里的東西和明霜庫房內(nèi)的單子一樣一樣對照。
等了半柱香時間,管事才拿著賬單上前回稟︰
“老爺,這幾樣首飾的確是二小姐房里的。從時間上看,是入府前從杭州送上來的東西。”言外之意,這步搖和其他細(xì)軟都是她的所有物。
明繡聽完就咬著嘴唇嘀咕︰“誒,那我的步搖去哪兒了?”
“自己的東西不收好,冤枉起人來倒是有一套?!比~夫人本就不喜明繡,眼下又這樣鶏飛狗跳的鬧了一出,心里更加不爽,起身冷哼道,“成日里目無尊長,對你姐姐不恭不敬,我說是被張姨娘驕縱慣了,這些天你也別出門,好好在自個兒房里反省反省。”
到頭來東西沒找著,倒受了一大堆氣,她撅著嘴不敢發(fā)作,等著明錦扶了葉夫人走遠(yuǎn),這才跺跺腳直奔回房。
雖是烏龍一場,但罪魁禍?zhǔn)椎竭€沒個頭緒,明見書把茶盞擱下,也撩袍起來︰“老劉,三小姐丟步搖可不是小事,盡把人找出來。該罰該打該攆,看著辦。”
劉管事俯首稱是。
“還有二小姐房里?!彼吐暦愿溃盎仡^多支點(diǎn)銀子。”
江城怎么說也是嚴(yán)濤的人,總不能虧待了人家。
待四下都散了,明霜才松了口氣,轉(zhuǎn)過眼去看江城,目光柔和︰“你跟我過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