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是杭州人士,我瞧著,卻沒有半點江南姑娘的樣子。”他往軟枕上一靠,懶洋洋地看她。
???
這算什么評價?
七夏皺了皺眉,揣測道:難道皇上也嫌她丑?還要不要人活了……
老皇帝自是不會知道她心里所想,嘆了口氣又忽然喃喃道:“你倒是膽大,我有多少年沒吃過這荷葉鶏了……宮里的人都不敢做,恐怕是看你年紀小,不欲讓你搶了風頭,也都沒告訴你?!?/p>
她聽得糊涂,沒忍住開口:“為什么啊……”
難得這皇帝心情好,也沒放在心上,只淡淡道:“早些年,膳房也有個做菜極好的廚子,不過后來突然暴斃了,他燒鶏用的就不是尋常的醬汁。我吃這鶏,尤其吃不慣別的醬,自他死后,同這菜差不多的,旁人再做也沒了那味道,索性就都不吃了?!?/p>
原來是這樣,想不到老皇上嘴巴竟這么靈,醬換沒換都能吃出來。好在她運氣好,用的是自家?guī)淼尼u,倘若方才真抹了膳房擺著的醬,眼下還見不到天子呢。
“你用的是什么醬料?吃著倒不是宮中用的那些?!?/p>
“……我使得的我?guī)煾噶艚o我的秘制豆醬,其實也不算高明,不過是做醬的過程稍微麻煩了一些。”聽說在外常近秋傳的是她受過高人指點,廚藝精湛,為了口徑一致,七夏只得胡謅。
“是么。”似乎聽著也沒多大興趣,老皇帝點了點頭,半晌只是倚在榻上,幷無言語。
他不說話,七夏當然不能多問,可一時半刻沒讓她走,光這么巴巴兒立著,腿腳早有些受不住。
“中博,你再拿些我嘗嘗?!?/p>
劉公公垂首應了,忙又問:“皇上可還要碗燕窩湯么?”
“不必了,把左邊琵琶腿用了就差不多了?!?/p>
“是。”
這鶏雖然燒得酥,但要吃腿兒,光用筷子還是有些費事,七夏見他夾了一陣,可惜把旁邊的肉也擰壞了,忙道:“公公,用刀子切味道才不會差?!?/p>
“姑娘說的是?!眲⒐⑿Φ?,“是奴才糊涂了?!彼h首示意旁邊的小太監(jiān)取把刀來,七夏卻忽然從袖中取了把還帶鞘的小刀遞給他,劉公公立時一怔。
“姑娘,你!”
周遭便有人厲聲喝道:“大膽,圣上面前竟敢無禮,是何居心!”
七夏被那人唬得一楞,待在當場不知怎么是好。早些時候進宮,因為是庶民,曾有宮女來搜過她的身,起初還不知是為的什么,眼下才明白原來不能佩戴刀劍。只是她這把刀極小,那宮女幷沒搜出來,她原是為了做點細致的雕花才帶上的,眼下哪里想到這么多……
“我……”
“行了?!崩匣实郯咽忠粨],示意那人下去,“你們也別嚇唬她,好端端的說著話,一驚一乍作什么?”
“是……”
雖然躲過一劫,七夏渾身卻起冷汗,急忙想把刀收回去,轉念覺得這樣不對,干脆放到桌上去,自己則往后退了一步。
燈照得那刀柄明晃晃的反著藍光,游走不定,瞧著像是個精細的制品,老皇帝皺眉望了一會兒,喚道:“中博,把她那刀呈上來瞧瞧?!?/p>
劉公公略遲疑了一瞬,忙應道:“是。”
一般雕花的刀不至于帶個刀鞘,然這柄卻不一樣。他在手上掂了掂,刀柄和鞘都是銀質的,光下一照,光芒閃爍,很是耀眼。
拇指正從紋路上撫過,驀地在那刀柄正中摸到些許異樣,這上面好像刻了兩個什么字,只是被人用利器特意劃花,看不明白。
老皇帝臉色微變,飛快抽出刀,往刀鞘中一掃,突然間嘴唇發(fā)白。
“皇……皇上?”劉公公見他如此神色,不由一驚。
老皇帝搖了搖頭,手臂微顫,只楞楞看著七夏。
“你……你過來,走近些,讓我仔細瞧瞧你的臉?!?/p>
“?。俊?/p>
她猶豫地朝那邊劉公公看去……
“姑娘還不過來!”
“哦。”盡管心中覺得奇怪,七夏只得走上前。
不料,還沒等她邁開步子,老皇帝握刀的手驀地一松,刀柄應聲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