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痛苦萬分
“你說甚?”蕭君默以為自己聽錯了,瞪大雙目又問了一遍。
“蘇將軍的五臟六腑受到了重創(chuàng),但最嚴重的還是腿骨,全斷了,若是往后想要站起來,怕是難啊?!避娽t(yī)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一次性將話說全,低著頭等待皇帝的怒意。
“不,你在騙朕,這一點也不好笑?!笔捑p笑出聲,瞥了眼地上的軍醫(yī),“你再好好看看,他分明沒事,你若是再這么說,朕治你死罪!”
軍醫(yī)身體晃了晃,他閉上眼睛,復(fù)睜開,頭重重磕在地上,哽咽道:“皇上,臣所言非虛,請皇上治臣死罪。”
“你!”蕭君默漸漸沉默,面上被一股哀色所覆蓋,他低著頭,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揣摩不透他的心意,半晌,才聽他啞聲說:“他是名將軍,怎么可以永遠站不起來?”
軍醫(yī)無言以對。
巨大的不敢置信之后,是難言的沉默,蕭君默讓開位置,讓軍醫(yī)上前來為蘇瀾清包扎,那露出的雙腿血跡斑斑,難以想像里面的骨頭全都斷了,他握緊雙拳,逼自己轉(zhuǎn)過頭不去看那鮮血淋漓的場景,不知過了多久,軍醫(yī)雙手是血地退開幾步,再次跪下:“皇上,蘇將軍的傷已經(jīng)包扎好了,傷得過重,必須好好休養(yǎng),臣下去為將軍煎藥?!?/p>
蕭君默沒說話,軍醫(yī)下去后,他在床邊坐下,床上人的傷已經(jīng)包扎好,他想了想,尋來一套干凈的里衣,極其小心地換下他身上的血衣,又擦干血跡,換了身衣服,這才握著他的手,放在唇邊細細親吻。
他的目光緩緩?fù)?,掃過他的雙腿,即使已經(jīng)包扎過,還是有不少的血透過紗布滲出來,觸目驚心,蕭君默緊了緊手掌,心中如有萬根針在扎,痛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瀾清是將軍,若是他知道了以后自己也許再也站不起來,心里會怎么想?蕭君默如鯁在喉,后悔自己為何答應(yīng)瀾清讓他做前鋒,后悔自己看到他被蒙悍帶入水中的時候,為何沒有跳下去幫他,為何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瀾清受苦?
蕭君默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般,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他貴為皇帝,卻連自己心愛之人都保護不了,自大地以為重來了一世,他便能夠為他避開所有災(zāi)禍,沒想到……
蕭君默抬起頭,將到了眼眶的溫?zé)岜苹厝?,手掌緊握蘇瀾清的手,他的手從未像現(xiàn)在這般涼過,仿佛一點溫度都沒有,蕭君默用盡渾身解數(shù),也無法使他溫暖起來。
軍醫(yī)送藥進來,蕭君默接過藥碗,輕手輕腳地扶著蘇瀾清起身,靠在自己的懷中,一勺一勺地喂他喝藥,苦澀的藥汁從唇邊滑落,蕭君默伸手抹去那殘漬,溫?zé)岬闹父箯乃拇缴蠏哌^,他抱著他,坐了好久才扶他躺回去。
都是金國那些人害得他,蕭君默咬牙切齒,他一定要給瀾清報仇!不將這群人趕盡殺絕,他便不配做這北狄的君主,更不配擁有他!陪伴他!
深夜,蕭君默一直坐在床邊,腹中空虛,他卻感覺不到一絲饑餓,傅淳來送飯,他頭也不回,淡淡道:“拿回去罷,朕沒胃口?!备荡緹o奈,只得將飯食拿走。
蕭君默曾經(jīng)有很多個一夜未眠,剛重生的時候,被瀾清拒絕了,他整夜睡不著,和瀾清重歸于好,他太過高興,睡不著,與瀾清分離,太過思念,也整夜整夜地睡不著,但從未有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內(nèi)疚自責(zé)得睡不著,蘇瀾清安靜地躺在床上,清淺的呼吸低不可聞,若不是尚在起伏的胸口,他會以為他已經(jīng)……
就這么睜著眼睛到天亮,蕭君默眼下一圈青黑,人也不如前幾日那般精神,他打來一盆熱水,小心地給蘇瀾清擦臉,床上人忽的一動,緩緩睜開眼睛。
蘇瀾清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好久,最后的記憶是沉入海中,便再沒了知覺,入眼是熟悉的帳頂,他轉(zhuǎn)頭,蕭君默坐在床上,手停在他的臉側(cè),他腦中空白片刻,傻傻問:“我……還活著?”
“說什么傻話,瀾清,你摸摸我?!笔捑α?,一如每個看著他清醒的早晨,他捉住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撫摸,又俯下丨身在他唇上輕輕一吻,漸漸蔓延到整張臉,最后抬起頭來時,竟已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我還活著,你難過什么?”蘇瀾清笑,原來他還活著,他就知道蕭君默不會找不到他的。蘇瀾清不動,任蕭君默手上溫?zé)岬牟冀硎眠^他的臉,他感到渾身都疼,尤其是雙腿,想要動一動,雙腿卻不聽使喚,他有些疑惑:“為何我的腿沒有知覺?”
蕭君默沒想到蘇瀾清如此敏感,然他不能告訴他真相,他怕他難過,于是他連忙尋了個借口搪塞過去:“你受了很重的傷,一時沒有知覺是正常的,等傷好了就沒事了?!笔捑嘞M约哼@些話不是在騙他,多希望這是事實,然而并不。
他轉(zhuǎn)過頭強顏歡笑,讓士兵端了碗清粥進來,扶著蘇瀾清靠在自己懷中,溫柔地喂他喝粥,裝作沒事人一般與他說話,心中的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期間軍醫(yī)過來為蘇瀾清換藥,看到自己腿上重重的紗布,蘇瀾清忍不住問:“我的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