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小時沒有兩百塊,對不對?”
“……那怎么了?!?/p>
“心疼你破費啊?!?/p>
“沒事兒,按時薪請你的話,只能喝汽水了?!?/p>
“我其實就想喝汽水?!?/p>
“你不早說……”
“一天給你兩千,每天陪我喝汽水,你干么?”
“……”
又是兩千!
陪喝汽水!
倆男的對著喝汽水?!
這人喜歡男的……
沈多意的整片腦海已經(jīng)掀起了風浪,突如其來的過分邀請讓他措手不及,當作感謝的黃油啤酒也變得有些可笑。
看東西首先要看標價,面對有錢人時會難以自制的怯場,奔波在每個烈日下,忙碌于每段風雨中。現(xiàn)實太過夸張,但也只能一點點接受,就這樣在生活的鞭笞中背了許多辛酸與無奈,可仍然沒覺得自己低人一等。
沈多意臉頰生疼,被戚時安的話狠打了一巴掌。
忽然想起來那晚在夜總會門口,對方問他“你真的不是少爺?”
他目視前方,書包帶子被手指絞得死緊:“夜總會的少爺收費都沒那么貴,一天要你兩千,我怕物價局查我?!?/p>
戚時安慢慢松開了手,云淡風輕地問:“生氣了?”
沈多意暗藏防備,想出口傷人卻沒那個天分,半晌過去才外強中干地說:“你別再開玩笑了,不然等你開了學,我找你們校長舉報你?!?/p>
和那晚的脆弱模樣大相徑庭,此時此刻的沈多意還有兩顆小小的獠牙可露,沒有自我保護的鎧甲,也沒好友親朋的庇佑,他全靠強撐的一張凌厲面孔來嚇唬人。
而在戚時安眼里,那份凌厲不過是蹙起的眉毛和瞪圓的眼睛而已。他深知老虎是貓科,可貓裝不了老虎。
但這不妨礙他軟了心腸,并生出歉意。
“多意,多意!”
屋內十分安靜,不像以往有豆?jié){機的噪音,沈多意懶懶地翻身,試圖在叫聲中睜開困頓的眼睛。沈老爺子站在門口,略微佝僂的腰上還系著條碎花圍裙,催促道:“今天還要不要上班?。俊?/p>
“要上……”沈多意把雙眼睜開條縫兒,懷中抱著一團薄被,“做什么好吃的呢,還系著這么鬧心的圍裙?!?/p>
沈老不欲與他閑聊,轉身朝廚房走去,邊走邊怨:“知道鬧心你還買,快起來吃炸饅頭片,等會兒就不脆了?!?/p>
年紀大的人腿腳都慢,何況沈老早早就拄上了拐杖,沈多意從床上爬起來走到臥室門口,看著沈老的背影一點點靠近廚房。他不想三兩步就追趕上去,只想這樣看著對方先行抵達。
“爺爺,圍裙三十塊一包,我哪知道具體什么樣啊。”等沈老走到廚房,沈多意才慢悠悠地跟上。把炸至金黃的饅頭片和小黃瓜端上餐桌,爺孫倆開始享用早餐,公司的事兒沒什么意思,沈多意很少和老爺子念叨,反而是老爺子愛講些小區(qū)里的家?,嵤?。
快要吃完,沈老爺子說:“怎么瞧著你沒精神,泡杯茶喝吧。”
沈多意解釋:“沒睡好,一直做夢。”
夢見了戚時安在酒吧外面堵他,還要每天兩千塊錢來“包”他,那時候在他眼里,這個價格等于斥巨資了。沈多意忍不住樂,樂完好像精神了不少。
出門尚早,完美地避開了高峰期,黑色大眾在馬路上穿梭,后視鏡上掛著的墜子輕輕搖晃,一路搖到了明安大樓的停車場。
中央街每天四五點鐘都有灑水車經(jīng)過,地面濕潤不帶塵土,似乎連帶著空氣也潮濕涼爽了起來。沈多意已經(jīng)吃過早飯,打算只買杯咖啡提神,還未進門就隔著玻璃窗看見了正在用餐的戚時安。
最后一口蛋餅停在嘴邊,戚時安被看得不好意思,甚至差點噎住。
“戚先生,早啊?!鄙蚨嘁馔崎T而入,伴隨著這聲招呼。戚時安擦擦嘴從位子上起身,說:“早,我還要買杯咖啡帶走,順便請你吃早飯吧。”
“我都準備好零錢了,也只買咖啡?!鄙蚨嘁夂蛯Ψ揭煌叩近c餐臺前,他伸手示意戚時安先點。
戚時安說:“一杯咖啡,多加奶?!?/p>
沈多意微怔,隨即補充:“我要一杯黑咖啡?!?/p>
一切都說開以后。
現(xiàn)在是不是已經(jīng)重頭開始了?
他們兩個從咖啡廳出來,地面已經(jīng)被太陽曬得干了大半。繁華的中央街,日日相見的明安大樓外,天氣晴好的早晨。
戚時安和沈多意互相交換了咖啡。
那這個開頭,似乎很美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