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霜像追著熱源的小狗,蹭著跟著過來,溫暖而有力地?fù)湓诼仿犌偕砩?。重霜擁抱著他,像抱著包括自己在?nèi)誰也不能傷害的寶貝。
重霜嘴唇囁嚅著:“聽琴……”
奶橘的呼嚕聲中途走了個(gè)調(diào)。她蹬蹬腿,換成趴著的姿勢繼續(xù)睡。
初春的日光透過窗格,灑到攤開的書頁上。室內(nèi)寂靜,只有奶貓瞌睡的動靜,和重霜一聲比一聲弱的呼喚聲。
路聽琴的手順著重霜濕漉漉的頭發(fā)。他睜開覆著白霜的空洞雙眼,望向應(yīng)該是窗欞的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重霜的熱度逐漸降了下去,他的理智回籠,朦朧地想起自己剛才都做了什么,身軀僵硬。
路聽琴輕微動了一下。
重霜猛地彈開,向后退了很遠(yuǎn),腦門咚地一聲磕到地上,“仙尊恕罪,請仙尊責(zé)罰!”
“你先起來,別磕了,再磕傻了?!甭仿犌倏恐鴫Ρ诨顒幼约核彳浀氖直?,“去看師叔,醒了就讓她背書,睡了就放藥師谷去睡。”
“稟仙尊,師叔剛才醒了一下,馬上又睡了。”
“哦,沒事,反正書遲早要看的。”路聽琴揮了揮手,讓重霜把奶橘的竹籃子端走。
重霜小跑著送走了奶橘,用最快速度趕了回來。他端著一個(gè)水盆進(jìn)了屋子,縮著身子將路聽琴扶起來,送進(jìn)了臥房。
“仙尊,擦擦吧?!敝厮肫鹱约簞偛抛龅氖拢胍@進(jìn)地縫。
“你現(xiàn)在清醒了?”路聽琴接過帕子,敷了敷自己的脖頸。那里被重霜哭得濕乎乎一片,“以后注意點(diǎn),酒也少喝,否則就會剛才那樣口不擇言,醒了后悔莫及?!?/p>
“仙尊寬宏大量……但弟子,弟子說的話是真心的?!敝厮樇t得滴血,小聲說道,“我不后悔?!?/p>
路聽琴擦脖子的手頓了一下,“小孩子家家,懂什么?!?/p>
“仙尊之前還說我大了……”
“嗯?”
“我小,我還不成熟。請仙尊指點(diǎn)。”重霜小心地接過路聽琴遞過來的帕子。又準(zhǔn)備了一個(gè)手爐,放在路聽琴手里暖著。
路聽琴捂住手爐,感到金屬鏤空的質(zhì)感沒有重霜的鱗片好,熱度也不如滾燙版小黑龍高,捂了一會就放到一邊。
“你當(dāng)然小,”路聽琴說,“你這個(gè)年紀(jì)見過什么,出了幾次山?玄清門算上你師叔只有兩個(gè)姑娘,世界大得很,總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gè)姑娘,和她情投意合,結(jié)為道侶?!?/p>
“我不要?!敝厮拿嫒菁m結(jié)成一團(tuán),他瞥了眼路聽琴,見路聽琴沒有生氣,緊緊擰著眉頭說道:“仙尊在哪我在哪,仙尊不找道侶我也不找?!?/p>
“要是我找了呢?”
“我,”重霜在自己手背上留下兩排牙印,控制住自己的聲音,“我……”
“我不知道……”重霜抓著路聽琴的榻沿,“只要仙尊開心,我……”
“重霜,別這么緊張,只是一個(gè)假設(shè)?!?/p>
“我想永遠(yuǎn)跟在仙尊旁邊?!?/p>
“你怎么這么倔?!甭仿犌僖恢皇终菩臄傞_放在身邊,想舒展一下,下一順摸到一顆毛茸茸的頭。
“重霜,你起來,我不是要摸頭?!?/p>
“仙尊恕罪?!敝厮R上直起身子,輕輕搭上路聽琴的手。
“也不是要握手?!甭仿犌偬鹗址旁诎肟眨隽藗€(gè)要彈的姿勢,很快感到指尖處湊近了一個(gè)光滑的額頭。
路聽琴不清不重地彈了一下重霜的腦門,“你要長大的。雛鳥總有一天要到外面飛,我也不會一直陪著你?!?/p>
“會的……仙尊會健健康康的,仙尊會一直在?!?/p>
路聽琴彎了一下唇角,沒有說話。他的指尖滑過重霜腦門、滑過挺直的鼻梁和顫抖的眼睫,勾勒出重霜嘴唇的輪廓。
重霜眼角濕潤了,他輕輕握住路聽琴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暖著。
“仙尊老是這樣,一副隨時(shí)就能走的模樣?!?/p>
“仙尊在密室里單獨(dú)拿出了好幾本書,里面講各地的風(fēng)俗,仙尊不想去看看嗎?我會陪著仙尊,我又好用又聽話,說東絕不往西,能幫仙尊打尖住店買小玩意,一路上還能改進(jìn)符文組……”
路聽琴任他握著。
“仙尊的眼睛會好的,身體也會好的。師伯們也都在想辦法,弟子之后也出去找辦法,仙尊耐下心多等等,不要放棄……”
重霜輕輕按揉地路聽琴的手,“仙尊先前提點(diǎn)弟子,說活著有很多好的事情。弟子先前不明白,后來逐漸懂了一點(diǎn)。”
“我想看著仙尊,不想看別人一眼。我看著仙尊笑就也想笑,看著仙尊皺眉就很難過。能讓仙尊笑的事情,就是好的事情。弟子愚鈍,請仙尊告訴弟子更多好的事情……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