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踩著碎瓷片一滑,建平帝身體不穩(wěn),直挺挺往后仰,‘砰’一聲,后腦砸在臺階上,腦漿迸裂,當(dāng)場駕崩。
突然之間,皇上和有資格做皇上的人一起死了,國不可一日無主,怎么辦呢?
這個得利者,就是剛剛尋回來的,親王之子宋時秋。
宋時秋的父親和建平帝是兄弟,建平帝當(dāng)年上位方法不怎么光明,所有兄弟全弄死了,包括兄弟的子嗣,宋時秋生母身份不高,懷宋時秋也晚,還只是個通房,才艱難躲過一劫,改名換姓,在民間偷偷長大。
太子死后,建平帝感覺越來越力不從心,壓不住二兒子,宋時秋還是他親自找來,準(zhǔn)備好好栽培,用來平衡二皇子的,誰知剛把人找來,金口玉言恢復(fù)了人的身份,各種賞賜,還沒好好教,他先死了。
大臣們能怎么辦?本來還四處劃拉,找可以上位的人,一看眼前,誒,這不是有一位?而且根基不深,看起來很好糊弄的樣子……
當(dāng)然立刻擁立新帝即位。
所有流程,僅僅三日全都辦妥了,建平帝和二皇子棺槨還停在殿前呢。
這種事古往今來聞所未聞,不知多少人在底下暗嘆巧合,可是巧合……怎么可能呢?
皇位之爭,從來染滿鮮血,沒有任何無辜和巧合,當(dāng)然是有人精心策劃,借著時機,干了這件事。
新帝宋時秋,溫文爾雅,龍章鳳姿,氣質(zhì)不俗,新朝三天,姿態(tài)親切又仁愛,明君之名立刻就打出去了。當(dāng)然,光有名聲不夠,還得有確切的政績,開頭才能穩(wěn)住。
新官上任還三把火呢,新帝當(dāng)然不能含糊,大赦天下,稅賦減免,三年不改舊制,刑罰從嚴(yán),嚴(yán)查貪官……等等一系列旨意,讓人目不暇接,贊其利落干脆的同時,還高呼天子圣明,這是明君啊,明君!
可只有退朝后的宋時秋自己知道——不干脆利落行么?減免了那么多稅賦,不嚴(yán)查貪官抄點銀子回來,怎么支撐!
他隨手摘了皇冠摔在地上:“國庫一文錢沒有也就罷了,帝王私庫竟也早空了!這叫什么龍椅,什么皇帝,誰愿意當(dāng)!”
江暮云撿起地上的皇冠,輕輕拍去灰塵,聲音淡雅君子,一如從前:“皇上切莫著急,情勢艱難,才是您發(fā)揮的大好時機不是么?”
他緩步走到龍案之前:“你我不早就知道,這里是個空殼子。”
宋時秋捏了捏眉心,深呼吸兩下:“抱歉,我失態(tài)了。”他握住江暮云的手,“還好有你陪我?!?/p>
江暮云看著他的手,眉心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現(xiàn)在你是皇上,該自稱‘朕’?!?/p>
宋時秋:“可你不是外人……好吧,朕知道了。”
他心里再清楚不過,這個帝位,根本算不上穩(wěn),沒有錢,辦不了事,誰認你?建平帝再沒用,還收攏了一個女財神葉芃貞,他呢,他有誰?
江暮云倒是有錢,這么些年也是靠著江暮云一手安排,他才順風(fēng)順?biāo)叩搅私裉?,可他太知道,他是怎么讓江暮云心甘情愿的,而今——他已是皇帝,怎還會愿做同樣的事?江暮云會為他填窟窿么?就算愿意,又能填多久?江家再富,比葉芃貞可差多了。
可他現(xiàn)在沒別的辦法,除了江暮云,也沒有別的人依靠,走到這一天……是否也是江暮云計劃好的?讓他除了他,再無別人可信?
“這個位置……朕真的可以坐下去么?”
新帝看向江暮云的眼神有些迷茫,心里怎么想的,別人就不得而知了。
江暮云心中一軟。很早之前,在當(dāng)年心性剛剛萌芽時,他就淪陷在這道視線里,時至今日,有過懷疑,卻已習(xí)慣:“當(dāng)然,你還有我,這么多年,從無到有,我們不都走過來了?再難,也無非把以前的路再走一遍而已?!?/p>
“你說的對……朕有你了?!?/p>
新帝身體微微前傾,似乎想親吻江暮云,又像只是單純的依戀和信任。
江暮云卻往后退了退,不知是真的沒看到,還是假裝沒看到:“皇上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委屈。”
他視線落向窗外某個方向,眼睛瞇了起來,似乎在算計著什么。
新帝也瞇了眼,卻沒有看窗外,只看著他,似乎也在盤算著什么。
總結(jié)就是,突然改朝換代,京城一片烏煙瘴氣,風(fēng)雨飄搖,平靜的水波下不知藏著多少狂瀾,但這和鎮(zhèn)北王府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所有人一邊愉快吃瓜,一邊積極準(zhǔn)備王爺和停公子的親事。
“快快快!再有不到半個月就正日子了,這衣服腰身又寬了,停停你怎么回事,又瘦了!再瘦下好不好看不說,婚服不合身多難受,一輩子就一天啊! ”
“還有鎮(zhèn)北王——嘖嘖,您老能不能少吃點!您這腰身又寬了知道么!求您了,就今天這樣,保持下去,別折騰繡娘們了成不成,繡娘也有家要照顧情郎要會,很忙的!”
葉芃貞連珠帶炮的教訓(xùn)聲中,兩位即將成親的新人默默嘆了口氣。
霍琰十分無辜的看向顧?!?/p>
我真不是胖了,也沒有將軍肚,真的,我有腹肌的現(xiàn)在就可以讓停停摸一摸!我就是恢復(fù)了,前段時間我那是瘦了,是生病,現(xiàn)在病好了……好幾年衣服尺寸都是這樣,沒變過,真的!
顧??粗?,也是一臉生無可戀——
我雖然的確瘦了點,但那只是苦夏,每年夏天我都這樣,但秋天就好了的,身體不會有事,棒棒的!
可不管怎么說,麻煩了繡娘也是真的……
二人齊齊嘆了口氣。
本來因為成親的事,王府就各種忙碌,太王妃本就重視,什么小禮小節(jié)都要講究,爭取圓圓滿滿,霍玥最近嘗試府里中饋,正練習(xí)的上頭,什么事都要認真操辦,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什么都敢說,什么想法都有的葉芃貞……
三個女人一臺戲是什么意思,顧停和霍琰真切的感受到了。
不知為何,這三個女人還特別投緣,哪哪都能說到一塊,太王妃年紀(jì)大了,霍玥又還小,慢慢的,竟然越來越聽葉芃貞的,整個王府,被她指揮的團團轉(zhuǎn),府衛(wèi)士兵們竟然也挺高興,每天不被支來喚去的還不愿意了。
顧停現(xiàn)在十分想念舅舅,真的,舅舅你快點來吧,快把這女人帶走!
這種心愿當(dāng)然是不可能達成的,忙這忙那,還來不及歇歇,孟楨來了。
還沒走到門口,遠遠就聽到了他的聲音:“ 停停停?!禳c來接我!啊啊啊要摔了要摔了!??!哦謝謝哥哥!”
孟楨既然來了,他那假哥哥當(dāng)然也會跟來,并且隨時伺候,不離左右。
顧停和霍琰出來一看,還沒看到人,先看到了一座‘小山’,孟楨自己抱著,將他整個身形都擋住了。
二人一時驚的說不出話,齊齊看向孟策——
你就這么由著他?
孟策很無奈:“說是給你買的東西,必須得親手交給你,不讓我拿?!?/p>
孟楨喊顧停:“快快,都是我們那里的好吃的!你沒空去,我就給你帶來啦,特別好吃,保證你嘗了就忘不了!”
顧停趕緊過去接——
孟楨卻把這座‘小山’往霍琰身上一懟,拍了拍手:“放心,我挑的都是不容易壞很能放的,還用了秘法,保證新鮮好吃!”
顧停:……
說好的你親手買的要親手交給我呢?
身體被壓在‘小山’下,霍琰本人倒沒什么想法,孟策看了看,頗有些意難平,對弟弟這種雙標(biāo)非常不滿,憑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就憑他是顧停大夫,我只是你哥哥么?
他看向霍琰的眼神從幽怨,慢慢變得憤憤,好像特別想打一架似的。
顧停:……
算了,你們都是成熟的王爺了,可以自己調(diào)節(jié)情緒,不要麻煩別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