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少年時代那場戀愛的一場舊影,被取下一點斑駁的碎片,融到水中,涂抹在了電影的屏幕上。
仿佛霧里看花,別人都看不真切,唯獨他懂。
這滿場的人,包括主演,看的都只是一場電影,唯獨他和夏明之,看的是從前。
可是和現(xiàn)實不一樣的是,電影里的那對年輕人最后沒有分手。
陰差陽錯下,他們本該背道而馳。
可在離電影結束的十分鐘前,他們卻在機場里面重聚了。
隔著人海,隔著屏障,但卻拼了命地伸出手,觸碰到了彼此的指尖。
他們沒有分開,沒有四年的裂痕,也沒有生離死別。
就這樣重新又走到了一起。
電影快落幕的時候,阮卿聽見了夏明之的聲音。
他的聲音很輕,被電影里的聲音掩蓋了,只有在他身邊的阮卿能聽到。
“這部電影很可笑,對吧。”
“像一個精心編造的謊言,編織一個完美的結局,卻只能用來騙騙自己?!?/p>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可笑,寫完這個故事以后陷入了極端的自我厭棄,幾次想把書都毀了。
可這個故事里,埋藏的是他最深的心愿,他愿意付出一切去換時間倒流,倒流回四年前機場的那一天。
他沒有摁斷阮卿的電話。
他回了頭。
一切都還來得及挽回。
其實他并非不知道要向前看,也并非不知道要用以后的每一天去彌補這四年,可是這個編造的謊言太美了,讓人情不自禁就會想——如果這是真的就好了。
阮卿側過頭去,黑暗里,夏明之的側影比螢幕上的主角更為英俊,可他看著電影屏幕的眼睛,在黑夜里似乎格外的亮,帶著一點濕漉漉的水汽。
可是再仔細看,這點水汽似乎又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化不開的悵然。
阮卿眨了眨眼睛,手越過座位,把自己的手掌塞進了夏明之手里。
黑暗里他們十指相扣,就好像從不曾分離。
電影散場以后,阮卿和夏明之是最后走的。
此刻夜已經(jīng)很深了,他們牽著手走在林蔭道上,滿地都是月光,像在地上鋪了一層碎銀。
而走到車邊,夏明之剛打開車門,突然停住了,讓阮卿去后備車拿個東西。
阮卿不疑有他,走過去,卻發(fā)現(xiàn)后備箱已經(jīng)打開了。
在夜色下,后備箱里卻是明亮的,幾個小小的燭火發(fā)出溫暖的光。
那后備箱里放著一個小花籃,里面塞滿了白玫瑰和綠色的洋桔梗,花瓣是柔軟的,像是剛剛從枝頭摘下。
而在花的中間,那個銀色的小托盤上,放著一枚戒指。
夏明之不知道何時走到了他身邊,“求婚的那天,戒指還沒有送過來,只能今天補上了?!?/p>
他把戒指從托盤上拿下來。
他看了阮卿一眼,阮卿也看著他。
此時天地間只有他們兩個,安靜得像是與世隔絕,只有樹梢的月光是唯一的見證。
夏明之慢慢地把戒指給阮卿戴了上去。
阮卿的手指很細,羊脂玉一樣的潤白,金色的戒指圈住了他的手指,天衣無縫。
“我們下個月就結婚好嗎?”夏明之問他。
阮卿在月光底下伸出手,那枚鉆戒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他側過頭看了夏明之一眼,月光底下,時間像是突然從他身上褪去了,一瞬間他又變回了十九歲的模樣,眼神天真明亮,帶著笑意。
“好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