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有點發(fā)愣,他撿起勺子,抽了一張廉價又粗糙的面巾紙擦了擦,默默吃起了飯。
他已經(jīng)來了一周了,按照道理,李齊救過他,應(yīng)該注意到他了才對。
可李齊這一周來,態(tài)度冷漠,連個眼神都沒多給他,好像很討厭他。
劇組準(zhǔn)備了好幾份蓋澆飯,早就涼了。
費可一口一口吃著蓋澆飯,偶爾偷偷看一眼忙碌的陸邢文。
他覺得手腳有些發(fā)冷。
他在拍攝,可思緒不可控地飄向跟拍戲無關(guān)的事情上。他想,沒有這份交易的話,他跟陸邢文其實也是陌生人,碰到了,陸邢文就跟李齊一樣,根本不會意識到他的存在,也不在乎他的存在。
陸邢文人很好,幫助了他很多,就跟李齊幫了小和一樣??傻人麄冸x婚了,交易關(guān)系不存在了之后,他跟陸邢文是不是又會重新成為陌生人的關(guān)系?
他跟陸邢文,能至少保持朋友的關(guān)系嗎?
大概不能,這么尷尬的關(guān)系,陸邢文并不會想要保持吧。只是陸邢文人很好,不會直接表現(xiàn)出來的。
“好!很好!”林元生從攝像機后站起來,喊,“今天收工了!”
費可的第二場戲,第二遍就過了。
林元生甚至沒看回放就說過了,陸邢文什么也沒說,走到林元生身邊,要求看回放。
他看的時候,林元生說:“費可這次的表情不錯,有意思?!?/p>
“嗯?!标懶衔狞c點頭,眼睛舍不得從屏幕移開。
林元生說:“你這只老狐貍,太會勾人心了。費可明顯受你影響太深,很容易被你帶入戲?!?/p>
陸邢文站起來:“別擔(dān)心,不收你演員指導(dǎo)費。”
卸完妝后,費可在保姆車?yán)锏汝懶衔摹?/p>
陸邢文上車,李齊的冷漠已經(jīng)從他身上消失了,他看了一眼費可,說:“今天狀態(tài)很好?!?/p>
費可似乎還沒從戲里回過神,含糊應(yīng)了一聲。
過了好半天,車子都行駛一會了,費可才反應(yīng)過來似的:“是您的演技太好了,我被您帶入戲了?!?/p>
陸邢文笑,從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小盒巧克力,問:“肚子餓不餓?”
費可還沒來得及回答,陸邢文就塞了一顆巧克力給他。
“這是乖孩子的獎勵,今天表現(xiàn)得很好。”
費可手里捏著那顆巧克力,從戲里帶來的難受一下少了很多。得到了陸邢文的稱贊,連巧克力都似乎更加美味了。
陸邢文看著他吃巧克力,說:“今天在片場故意不理你,是為了將你帶進(jìn)戲里的氛圍。這場戲的李齊,對小和還是很冷漠,而且還有一點對仇人的厭惡?!?/p>
費可點點頭,表示理解。
陸邢文瞄了一眼梁華,湊到費可耳朵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問:“今天不理你,難受嗎?”
費可飛速地掃了車?yán)锲渌麅蓚€助理跟司機一眼,很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這問題太尷尬了,他回答不出來。
難受,當(dāng)然難受。
可直接這么說的話,未免太孩子氣了。
說不難受,又好像他不在乎陸邢文的態(tài)度。
費可為難得很,好在陸邢文似乎沒有一定要得到他的回答,看到費可為難的表情后,就滿意地躺回座椅,閉上眼睛。
他今天工作了一天,確實累了。
費可偷偷看他,貼近頭皮的短發(fā),確實很帥。大概沒有陸邢文不適合的發(fā)型吧,陸邢文演過那么多角色,留過中長發(fā),燙過微卷的卷發(fā),梳過大背頭,每一種發(fā)型都好看。即使是飾演平凡普通的小人物,陸邢文身上的氣質(zhì)是平凡人的氣質(zhì),姿態(tài)是平凡人的姿態(tài),可他的臉在大屏幕上還是好看的。演技跟妝容使他的臉有時候不再奪目,可仍然是好看的,適合角色的恰到好處的好看。
有人真的天生適合當(dāng)演員。
他可以光彩奪目,也可以收起鋒芒。
陸邢文說他是全東明大學(xué)、全娛樂圈最特別的人。
不是的。
因為陸邢文太溫柔了,才會那么說。
在費可看來,只有在自己的專業(yè)領(lǐng)域做到極致的人,才稱得上優(yōu)秀,才是最特別的人。除此之外,他們不過是茫茫人海中的普通人罷了。
“陸地飛行”論壇里有一個粉絲說,即使有人說陸邢文恃才傲物、管得太多,他還是喜歡這樣的陸邢文。喜歡仰視一個優(yōu)秀的人,在自己的領(lǐng)域里做到最好,為之努力,為之認(rèn)真,為之鉆研。喜歡看他醉心表演,熱愛電影,熱愛藝術(shù)。因為他們沒有這樣純粹的熱愛,所以不自覺就仰望起這樣純粹的人,被他們的光芒吸引。
費可想,即使交易結(jié)束,他跟陸邢文恢復(fù)陌生人的關(guān)系,他也是陸地飛行論壇里最幸運的一個人了。
因為他曾近距離接觸過這種光芒。
車子到達(dá)酒店,陸邢文先下了車,費可正要下車時,突然瞥見車廂里似乎掉落了一個粉色的東西。他撿起來一看,是一個粉色卡紙折成的愛心。
費可一下就猜出了這是個什么東西,他下了車,將那個粉色的心遞給陸邢文,悶悶地說:“這是您掉的吧?”
陸邢文結(jié)果一看:“我的?”
費可看也不看他:“大概剛才拿巧克力的時候,不小心從口袋里掉出來的。”
陸邢文在娛樂圈這么多年,自然猜到這個是什么。他邊拆開愛心邊說:“是我的嗎?也許是你掉的?!?/p>
陸邢文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確實是給他的。
他將紙張直接遞給梁華,說:“你處理一下。”
說完又教費可:“下次你收到這種紙條,不要隨手扔掉,交給助理處理掉,免得被好事之徒撿到了。”
一副很有收小紙條經(jīng)驗的樣子。
費可忍不住瞄了一眼梁華手里的粉色紙條,嘟噥:“我又沒收過什么小紙條?!?/p>
陸邢文仔細(xì)看了看費可的神情,突然一笑,從梁華手里又拿回那張紙條。
費可急了一下:“您——”
陸邢文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回房間再說?!?/p>
回到酒店房間,李莉馨正在小廚房做飯,鮑小瑞過去幫忙,梁華給馮杰打電話。陸邢文帶著費可進(jìn)了書房,關(guān)上房門,只有他們兩人了。
陸邢文將那張紙條遞給費可,說:“你來處理?!?/p>
費可疑惑:“我?”
陸邢文點頭:“我看小朋友很不相信我的樣子,你來處理,我可是從來不收小紙條的?!?/p>
費可結(jié)巴了:“我、我沒有不相信您……”
陸邢文逗他:“可我看你很不高興的樣子?!?/p>
費可尷尬得紅了臉,陸邢文不敢再逗他了,人就在他身邊,兩個月怎么能算長呢,不長。
陸邢文說:“你幫我個忙,處理掉,可以嗎?”
費可只好點頭。
陸邢文從書房出去了,費可看著手里的紙條,明知道不應(yīng)該,還是忍不住打開。
粉色的紙張上抬頭寫著,主人。
費可看了半天主人兩個字,才接著往下看。
紙條上什么也沒寫,只有一個手機號,落款是“您的小貓咪唐唐”。
費可把紙張揉成一團(tuán),扔進(jìn)煙灰缸,拿出酒店的火柴,劃了一根,把小紙條燒了。
直到小紙條燒成灰燼,他才起身,把煙灰缸拿到洗手間沖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