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翻身下床,套了件衣服,深夜兩點,五月的夜晚風還是有點冷的,他給朱墨裹上衣服,“去醫(yī)院吧。”
朱墨在洗手間抱著馬桶在吐,孕三個月后,她已經(jīng)很久沒出這種情況了。沈?qū)W圻擔心的扶起她,“去醫(yī)院看看吧?!?/p>
林教授這天正好夜班,急診室大夫看了看大肚子都七個月了,也不敢給她開什么藥,問了問情況,直接轉(zhuǎn)到了產(chǎn)科。
林教授頂著黑眼圈仔細檢查了一下,笑著說:“沒事啦。只是rhogam的一些應激反應,回家喝點水,多休息就好。”
沈?qū)W圻說:“讓她在這了住一晚,觀察一下吧?!?/p>
林教授無語,準爸爸太緊張了呀!
又過了一個月,這是個周五下午,沈?qū)W圻陪朱墨再去復查打針,8個多月的朱墨肚子已經(jīng)很大了,查了抗體,還是陰性,做了胎兒的四維彩超,發(fā)育良好,并沒有出現(xiàn)任何的異樣。沈?qū)W圻在B超室看著彩圖,小家伙才羊水里游動,顯得很活潑,他說:“挺丑的啊,都不像我?!敝炷姿谎?,有你這么說自己孩子的嗎?再說了,小孩還不都這樣?
那B超醫(yī)生是個年輕姑娘,聽了準爸爸的話,不開心了,說:“這種彩超要是看的漂亮,生出來就是抖森那般美貌了?!?/p>
朱墨問:“是男孩子???”B超醫(yī)生你好像泄露了不該泄露的信息。
那年輕醫(yī)生呵呵笑笑,回了句:“孩子衣服不用買那么花就行?!?/p>
朱墨心中了然,其實生男生女本來是無所謂的,但是既然已經(jīng)有了個女兒了,當然想兒女雙全最好,況且像沈?qū)W圻這樣,也需要一個男孩子來繼承家業(yè)。
林教授看情況都好,說:“都這個時間了,就算抗體真的高起來,孩子也可以剖腹產(chǎn)生下來了。醫(yī)院有備血的,你也可以找黃院長再關注一下。哦,對了,沈先生,上周我剛好碰到你舅媽,她也過來獻血了。說是給你夫人也備點血,盡點長輩的心意?!?/p>
林教授說:“沒有血緣關系的人當中,有兩個rh陰性的人在一個家族里,真的是很少見啊?!?/p>
朱墨聽了這個話的時候,肚子里的孩子猛踢了她一腳,踢的她整個人都楞住了。
沈?qū)W圻看看朱墨,林教授這么一說,他才忽然感到,自己太太的臉跟自己舅舅的老婆真的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特別的像。
沈?qū)W圻搭了朱墨的肩膀,“謝謝林教授?!秉c頭致意告別。
車內(nèi),沈?qū)W圻說:“我看你還是早點剖腹產(chǎn)出來吧?!彼麖念^到尾掃了她幾眼,“我都好肉好菜這么伺候著的,你除了肚子大起來,其他的地方還像竹竿。這么瘦,骨盆也窄吧,萬一生不出來又受罪,剖腹產(chǎn)可控一點。再說你的血型,想想都覺得害怕?!?/p>
朱墨哦了一聲,“你做主就好?!彪S即便愣愣的看著車窗繼續(xù)發(fā)呆。
沈?qū)W圻簡直要暈倒:“我做主?”又不是我懷孕。
又拍了拍她的腦袋:“回神啦,去接彤彤放學了,我們一起去吃飯?!?/p>
朱墨搖搖頭,哎,并不去想剛剛聽到的這事兒。
周五晚上的新世界百貨,人滿為患。
彤彤要去吃必勝客,兩個大人雖不喜歡這種洋快餐,但也陪著孩子一起吃,彤彤喝多了可樂要去上洗手間,朱墨扶著腰想起來陪她。沈?qū)W圻壓下她的肩膀,說:“你坐著吧,我?guī)??!?/p>
“你?”你一大男人怎么帶?
“送到洗手間門口,讓她自己進去不就得了?!鄙?qū)W圻很鄙視她事無巨細的操心:“這么大了還不會自己上廁所???”然后拍了拍彤彤腦袋說:“小孩你說對不對?”
“媽媽你好會操心哦?!蓖?。
吃完飯,沈?qū)W圻問她要不要去樓下逛一圈,朱墨點點頭,“我去給二寶看看衣服呀?!?/p>
沈?qū)W圻點頭說好。
沒逛一會兒,彤彤覺得沒意思,想起地下超市有冰激凌賣的,于是拽著沈?qū)W圻的手:“叔叔,我要吃冰激凌?!币驗樗乐炷隙〞f:“飯都剛吃完吃什么冰激凌?”小孩子這么大,很會看眼色的找說得動的人幫忙了。
沈?qū)W圻笑笑:“走吧?!庇謫枺骸澳阕约阂粋€人逛一會沒問題吧?”
朱墨:“沒事,你們?nèi)サ叵率业任野?。?/p>
五樓的母嬰用品商店里,朱墨第一次這么放寬心的去買孩子的用品,小小的連體衣,小小的襪子和小小的鞋子,心都要萌化了。
她提了大袋子,肚子大起來了確實動作也不方便,真的像彤彤說的那樣,像只企鵝蹣跚走路。她一手拎了袋子,一手按了電話鍵,打給沈?qū)W圻:“你在哪里?嗯,買了很多東西,輕的呢。就下來啦。掛了哈?!?/p>
朱墨順著熙攘的人流搭扶梯下樓。
她感到一道幽暗的目光一直跟著她和電動扶梯往下移動,如影隨形,一抬眼,吳子恒的身影撞進了她的視線。身邊是江曉白,挽著他的手臂,神情萎靡,好好的一個溫柔美女,不知何故像吹了氣的球一樣,病懨懨的,浮腫發(fā)胖的厲害,她,是否還在受抑郁癥的折磨?
吳子恒看向她,肚子這么大了,看著像快要生了。
吳子恒的眼眶竟然有些發(fā)脹,他扯動嘴角微微笑了笑,那笑容當中,有懊悔、難過、釋然,還有一絲絲的祝福。
朱墨望著曾經(jīng)愛過、共同生活過的人,百般滋味涌上心頭,最后,她面無表情的扯了扯嘴角。
吳子恒亦微微頷首。
彼此不發(fā)一言,然后,擦肩而過。
電梯的盡頭,她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沈?qū)W圻,他灰衣黑褲,身高腿長,微笑的站在扶梯口等她,接過了她手中的袋子,而彤彤則一臉滿足的舔著冰激凌。
朱墨回頭,想再看一眼吳子恒的背影,但是他卻早已經(jīng)淹沒進人群,再也尋不到了。
她釋然的對自己笑笑,挽著沈?qū)W圻的手臂跟上他和彤彤的腳步出了門。
或許前三十年所有的痛苦,不幸和劫難,都是為了和身邊這個人相守所承受的考驗。
吳子恒,謝你當年的離婚拋棄之恩。
這天晚上,朱墨翻來覆去睡不著,她伸手碰了一下沈?qū)W圻:“老公,你睡了么?”
“嗯?!蹦穷^的人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聲音睡意濃重,“你怎么了。”
她想起林美雪,她想跟沈?qū)W圻說這事,但是沈?qū)W圻一個翻身,大手搭在她的肚皮上,孩子的腳丫子冷不丁的猛踹了一腳,他的瞌睡蟲立刻被驅(qū)逐了。
他俯下身,親了親她的肚皮,小孩的腳丫子都清晰可見,力道頗足,他開玩笑說:“珠峰回來的運動員就是不一樣?!?/p>
然后讓朱墨背靠著自己,而他的手放在她因為懷孕變得沉甸甸的胸部,輕輕的揉著,一言不發(fā)的感受不一樣的凝脂般的觸感。
朱墨感到他的變化,就這么肚大如鑼,身材走樣,也有興趣???不過沈?qū)W圻并沒有再做什么,只是靜靜的將臉埋在她的后頸親了親,悶聲說:“睡了?!?/p>
朱墨最后還是把話憋了回去,經(jīng)過這么久,她知道,無論她現(xiàn)在說林美雪是誰,真正去給她備血的目的是什么,沈?qū)W圻其實都不在意。那這個秘密在沒有拆穿之前,就讓它是個秘密吧。
其實除了她和她,并沒有人會太在意。
三十歲那年的國慶節(jié),朱墨剖腹產(chǎn)生下了一個男孩,六斤九兩,母子平安。
朱墨征得沈?qū)W圻同意,給孩子起名:沈亦初。
人生亦有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