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見到鬼王對青年溫柔小意的模樣,殷褚握了握拳頭,到底還是掐訣把判官筆封印起來,少了法器的干擾,霍時遇黑袍下虛幻的身形頓時趨向凝實。
雖說是人鬼殊途,但若對方你情我愿真心相愛,他這個半吊子的天師也沒有立場去拆散。
完全沒理會殷褚態(tài)度的轉變,鬼王只顧著攬著自家默默流淚的小新娘輕聲誘哄,散去衣物上的血腥,他總算能將對方緊緊擁進懷中。
“我不睜眼,”推了推男人擋在自己眼前的大手,黑發(fā)青年帶著軟軟的鼻音保證,“您先處理身上的傷?!?/p>
小扇子般的睫毛貓爪似的掃過掌心,霍時遇眸色一凝,難得沒有盡快回應青年的要求,他體內(nèi)的陰陽二氣還未平衡,很有可能隨時在對方面前暴露本相。
要相信他嗎?相信他不會拋下自己逃掉?
心中思緒翻涌,鬼王終究還是緩緩移開了擋在青年面前的右手,池回如約閉著雙眼,并沒有再像之前那樣千方百計地找機會“自殺”。
他決定留下。
霍時遇不惜用消減壽命的方式留住自己,池回實在無法狠下心來在對方面前死掉,左右小世界與主世界時間的流速不同,他陪鬼王度過百年,搭上的也不過是個稍長些的休假。
所有關于愛情的經(jīng)驗都是紙上談兵,池回也說不清此刻潮水般涌上心頭的酸甜到底是什么感情,他只知道,這一次,自己愿意放棄任務,認真將“周清”的壽命延續(xù)下去。
乖乖地被鬼王牽住,青年鴉黑的羽睫上還掛著一滴淚珠,愛憐地用指腹將它拭去,霍時遇轉頭看向殷褚:“你還有什么遺言要說?”
不用再時刻擔心小新娘看穿自己的本相,哪怕對方手里拿著那支古怪的毛筆,他也有把握將殷褚斬殺于此。
“這次是我行事沖動,我認錯,”痛快地道歉,殷褚卻沒有束手就擒的意思,“但小魚還在等我,我必須得回去見他。”
糟糕。
察覺到周圍劍拔弩張的氣氛,池回心下一驚,立即晃了晃霍時遇牽著自己的大手:“別殺他?!?/p>
陳年的醋壇子被瞬間打翻,瞥見青年臉上緊張的表情,鬼王那狹長的鳳眸立即危險地瞇起:“嗯?”
“別殺他,”無形的酸味撲面而來,被保密條約限制的池回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只得憑著直覺踮腳湊近對方耳側,“我們會死的?!?/p>
——世界支柱一旦在劇本完結前崩塌,不僅是“周清”、所有存在于這個小世界的人和物都會隨之消散。
明明是一個很荒唐的解釋,可鬼王偏偏就沒有對此表露出任何質疑,偏頭吻了吻青年細軟的黑發(fā),霍時遇語帶寵溺:“好,都聽娘子的?!?/p>
黑霧凝聚,月色下十指緊扣的一人一鬼,轉眼間便從周家的正門前消失。
心有余悸地吐出口長氣,本以為要和鬼王殊死一搏的殷褚打了個寒顫,這才驚覺自己一身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浸透。
看來只要有周清約束,對方就不會胡亂地大開殺戒……
搖頭甩掉腦中的雜念,殷褚簡單地用符咒護好昏迷中的周家三人,隨后便將那張銀行卡原封不動地塞回柳敏手里。
事已至此,哪怕對方哭著在自己面前三拜九叩,他也不會再作死地出手干預——
世間緣法自有定數(shù),自己不是圣人,除了余魚,再沒有任何人或事值得他去拼命。
*
“還是不能睜眼嗎?”
身下是觸感熟悉的布藝沙發(fā),哪怕眼簾合起,池回也能感受到周圍乍然明亮的環(huán)境,因為相信霍時遇不會傷害自己,他便沒有讓0527幫忙作弊。
躁動的玉佩歸于平靜,站在青年面前的鬼王早已披上那張英俊的人皮,可他偏生不說,平白害得小新娘為自己著急。
“您還好……唔!”
找準時機,鬼王俯身便對著那上下碰撞的紅唇吻了過去,受驚的青年想要掙扎,卻又像記起什么一般、顫巍巍地閉緊了眼睛。
“乖?!?/p>
輕輕放開懷中氣息凌亂的小新娘,鬼王伸出手撫上青年微紅的臉頰:“為夫今天很高興。”
從未想過對方會如此快地給予回應,霍時遇眼中滿是壓抑不住的愉悅,若非青年就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他幾乎以為今夜發(fā)生的一切只是夢境。
沒錯,類似這樣可望不可即的美夢,他已經(jīng)在私下里做過太多太多。
為男人指腹的薄繭感到戰(zhàn)栗,池回發(fā)覺自己竟然比以往更沒有出息,只是被對方不輕不重地親了一親,他的身體就自動認輸、軟得毫無力氣。
最能給人安全感的視覺被剝奪,其他的感官自然會被相應地放大,比起先前被黑布遮住的被動,主動閉眼這件事更能讓青年感到羞恥。
“娘子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