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琛懷抱陸霖坐在里頭,支起了下巴冷眼瞧他,唇角隱約浮現出一抹狡黠的笑。
幸好江南潮濕,入夏雨頻,每隔幾日便會有一場疾風驟雨席卷閬州。
晏琛畢竟是心屬陸桓城的,不曾當真與他置氣,性子又最易服軟,很快就準他睡進了自己的褥子里。夜晚遇著情欲翻涌,兩人會哄睡孩子,雙雙下床糾纏,衣衫從臥房一路逶迤到茶廳,滿室喘息火燙。
六柱大床被陸霖占據,唯有耳房一席小榻能容留這對天雷勾地火的鴛鴦??墒嵌繍灍幔h不及茶廳開窗敞門、迎送習習涼風。
晏琛起初赧然懷羞,不肯在門戶大開之處承歡,后來實在耐不住汗如雨下,被陸桓城誘著相從,坐在那結實的烏木太師椅上享了一回疼寵。此例一開,往后便百無禁忌,花窗、垂檐、亭欄、山石……處處握雨攜云,再拾不回一星半點丟棄的矜持來。
晏琛被陸桓城喂得盡興飽足,事后赤身躺在他懷中,眼神眷戀,濃情綿長,似是變回了五年前那個少年,一聲聲嬌軟地喚著哥哥,朝夕皆不愿離開郎君一步。
陸霖在床角窩了大半個月,自認犧牲巨大,應該足夠感動上天獎勵他一個梳起小圓髻、頭插小花苞的妹妹,于是跑去佛堂與陸母咬了一通耳朵?;貋硪院螅懥匦绿砹藘蓚€愛好:觀察晏琛的肚子,注意晏琛的胃口。
依照奶奶教誨,只要竹子爹爹懷上了筍妹妹,肚子就會一天天鼓起來,還會變得不喜膏粱之味,鳳髓龍肝擺在眼前也難以下咽。
晏琛未到生筍時節(jié),小腹平平,自然暫時是鼓不起來的,但他入夏以后心乏體虛,胃口確實不怎么好,有一回吃了小半碗飯便說吃飽,隨手把筷子往旁一擱,陸霖興奮得眼睛都亮了,“匡啷”一聲撞翻凳子跳起,屁顛顛捧來一碟青梅奉上:“竹子爹爹胃口不佳嗎?筍兒給你挑了幾粒梅子,可甜可甜了!”
晏琛倍感欣慰,接過碟子揀了一顆咬下,險些被活活酸死。
他是何等聰慧,面對孩子期盼的目光便大約猜到了幾分真相,不露聲色地將青梅咽了,笑盈盈地夸陸霖一句貼心,回去就把整碟梅子全賞給了陸桓城,逼他一顆不落地吃干凈。
陸桓城養(yǎng)兒有方,把小筍兒教得既孝順又懂事,連著給晏琛親自擇了三天青梅,專挑最酸的送,于是陸桓城自作孽不可活,也跟著吃了三天青梅,最后滿口酸津,牙疼舌苦,被逼無奈地把孩子找來,老老實實向他解釋了一番為何夏天不能生筍。
陸霖萬分不解,滿腹狐疑地問:“夏天怎么會不能呢?我是四月生的,竹子爹爹懷胎十月,倒推回去算,就是夏天懷的我呀!”
“你哪兒來的懷胎十月?”陸桓城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臉,一語道破天機,“你只待了六個月就蹦出來了?!?/p>
“六,六個月?”
陸霖幾乎驚呆,趕緊低頭一根一根地掰手指:“六個月的話,就是……就是……八月,九月……”
他來回算了三遍,怎么也算不清楚,急得眼淚直往外冒,陸桓城不禁笑道:“別算了,你是十一月來的,那會兒都秋末了?!?/p>
陸霖一聽自己不是夏天有的,兩條小眉毛瞬間塌成了一個“八”字,頹喪著一張小臉,神情哀怨無比,仿佛已經抱到懷中的筍妹妹被陸桓城硬生生送去了別人家。
小圓髻沒了,小花苞沒了,他這個小哥哥也做不成了,偌大的陸宅未來一整年還是只有他一個孩子,簡直絕望得生無可戀。最可氣的是他的親爹,竟然蓄意欺瞞,害他睡了足足十多天床角!
陸霖怒目咬牙,忿忿罵了陸桓城一聲騙子,再也不肯信他半句花言巧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