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云璟一進門一眾先來的兄弟紛紛起身請安,昭陽帝子嗣頗豐,光兒子就有八個,祝云璟與大部分小弟弟都不熟,敷衍地點了點頭,便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一個下午的光景很快消磨過去,日薄西山時終于下學(xué),祝云璟起身,叫上了五弟祝云瑄一塊去東宮用晚膳。
祝云瑄是祝云璟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年十四歲,祝云璟的母后就是在生這個小弟弟的時候難產(chǎn)崩逝的,平日里祝云璟對祝云瑄諸多照拂,這么多兄弟里他也就與祝云瑄走得近。
祝云瑄性格爽朗、大大咧咧,沒了外人之后便湊近祝云璟笑問他:“太子哥哥,父皇是不是說要給你指婚?”
祝云璟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昨日我去給皇祖母請安,聽她和父皇說的,聽皇祖母的意思,她似乎有意把自家侄孫女許給你,父皇沒說答應(yīng)也沒說不答應(yīng)?!?/p>
祝云璟輕嗤:“趙家人,上不得臺面?!?/p>
這趙家雖是太后母族,得以加官進爵,但太后出身卑微,從前不過是宮女子,能夠有今日地位完全是母憑子貴,她家的女兒,確實夠不上做太子妃乃至未來的皇后。
祝云璟心知他父皇不會這般糊涂,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答應(yīng)太后,先拖著不過是有個轉(zhuǎn)圜的余地而已,大不了就娶了做側(cè)妃唄,對此祝云璟并不擔(dān)憂。
祝云瑄深以為然:“可不是嘛,這可比二哥要娶的那個世家女差遠了,自從征遠軍得勝、北夷稱臣的消息傳回京,二哥這段日子可是春風(fēng)得意得很,今日父皇還給他派了差事,估計用不了多久他也不會來重華殿了吧?!?/p>
這事剛才來的時候祝云璟已經(jīng)聽人說了,祝云珣這段時日確實風(fēng)頭無兩,朝堂之上甚至有人已經(jīng)在鼓動昭陽帝分封諸子了,一旦祝云珣有了王爵,離他的太子之位就真的僅有一步之遙了。
祝云璟與祝云珣一貫不睦,祝云珣只比他這個皇長子晚出生兩日,他是皇后嫡子,祝云珣是貴妃之子,皇后是國公之女,貴妃家亦是滿門忠烈的武將世家,論家世出身貴妃和皇后其實并不差多少,不過是當(dāng)年先皇后看中他母后面相好生養(yǎng)才立了他母后為正妃,貴妃因此一直憋著口氣,后來她沒能先一步生下皇長子又棋輸了一著,雖然祝云璟母后早逝,昭陽帝大概是怕貴妃母子生了奪嫡之心直到兩年前貴妃病逝也沒有扶正她,原本說來祝云璟是大獲全勝的,但是這兩年,他的好運氣卻似乎到頭了。
先是貴妃病逝之前拼著最后一口氣求著昭陽帝給祝云珣指了個百年名門簪纓世家的嫡出大小姐為妃,圣旨已下只等他祝云璟這個大哥先娶了太子妃他們就完婚。再是他母家謝國公府幾次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觸犯圣怒被敲打,府中紈绔輩出堪當(dāng)大任者卻一個都沒有,反觀貴妃母家賀氏,其兄賀遠之當(dāng)年奉圣命率五十萬征遠大軍出征北夷,戰(zhàn)死沙場為國捐軀,后賀遠之之子賀懷翎臨危受命,以十七歲之齡擔(dān)起征遠軍主帥的重任,于戰(zhàn)場之上屢建奇功,親手手刃北夷汗王,立下不世之功,朝堂上下無不為之側(cè)目,昭陽帝更是連下三道圣旨,極盡褒獎之詞。而今日,被隔絕在朝堂之外的祝云珣終于有了差事,祝云璟唯一的優(yōu)勢也將不復(fù)存在。
祝云璟的心思轉(zhuǎn)了又轉(zhuǎn),最后撇了撇嘴角:“也沒什么,仗打完了,征遠軍回朝了,功高蓋主、卸磨殺驢,古來無外乎如此?!?/p>
“說的也是,”祝云瑄對那位即將回朝的賀大將軍不免生出了一絲同情,很快又拋之腦后,話題回到了祝云璟的婚事上,笑著擠兌他,“太子哥哥,之前你不是挺喜歡那個探花郎的嗎?我還以為你真看上他了呢,他現(xiàn)在犯了事,你不打算插手嗎?”
“一個出身寒門的男人,難不成還真娶回來做太子妃?”祝云璟哼笑,“孤看得上他是給他臉面,誰叫他不識抬舉?!?/p>
“那他可是要死了啊,可惜了,長得那么好看又滿腹經(jīng)綸,年紀(jì)輕輕就得掉腦袋了?!?/p>
“你不看看他犯的是什么事?那景州知府可是犯了父皇最大的忌諱,死一萬次都便宜他了?!?/p>
祝云瑄若有所思:“可我覺得吧,那景州知府看著不像那樣的人啊,一把年紀(jì)了有兒有女的他活膩了才想著造反,我看十有八 九是他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栽贓陷害的?!?/p>
祝云璟不以為然:“那又如何,那詩總是他在和許士顯的往來書信中寫的,就算牽強附會了些,可父皇說那是反詩那就是反詩?!?/p>
一首普通的詩文被扣上反詩的帽子看似荒謬,實則是揭露這事的御史或者說他背后的人摸準(zhǔn)了昭陽帝的心思,昭陽帝因是宮女子所生雖被先皇后抱養(yǎng)但終歸不是正統(tǒng)嫡子,后來又被人詬病得位不正,在這方面確實草木皆兵了些。那詩被人彈劾有非議君上之嫌,昭陽帝派人去查,又查出那景州知府私下妄議國事,言語間似有謀逆之意,這才坐實了他的罪名??伤降资遣皇钦娴挠兄\反的心思,又是不是真在私下里罵過朝廷罵過昭陽帝,那些虛虛實實的證據(jù)說實在的還真的沒多大的說服力,但昭陽帝說他是,他便就是逆臣賊子。
就是可惜了許士顯,年紀(jì)輕輕,大好前程盡毀。
至于翻案?祝云璟不知道許士顯是真的有那般天真看不清局勢,還是被逼上了絕路心存妄念,他祝云璟卻不會試圖去做這樣的蠢事。
雖說君無戲言,可他還只是半君而已,再者說,他答應(yīng)許士顯的,從來就不是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