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夜,杜妙芙閉著眼,仔細聽著旁邊的呼吸聲。
確定旁邊的人睡著了,她迅速睜開眼,小心翼翼地起身,雙腿放到地面,套上鞋子,慢動作地離開床鋪。
這是一間小客棧,他們踏入城鎮(zhèn)時已是晚上,要再趕七天的路才會到湘城,因此就找間客棧休息。
客棧里只剩兩間房,身為少爺?shù)膬扇水斎徊豢赡芨{車的阿全同睡一間房,因此她和秦曜棠就入住比較大間的上房。
換句話說,她得跟秦曜棠同睡一張床。
得知這個消息時,杜妙芙得極力控制才沒讓臉變成一個囧字,她寧愿跟阿全睡,也不想跟秦曜棠同處一室。
偏偏她不能這么做,因為“兄弟”睡在一起是很正常的,因此即使心里再不愿意,她還是別無選擇。
當下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把衰運帶過來了,怎么想躲什么就來什么?她明明想離秦曜棠遠遠的,卻莫名地跟他有交集起來。
而且她一直看不透秦曜棠的意圖,只能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警戒著,可秦曜棠卻沒任何動作,也沒理會她,像是恢復(fù)原樣,視裴紹青于無物,徑自用膳梳洗,然后脫下外衣上床,自始至終都沒看她一眼。
面對這情形,杜妙芙該松口氣的,可她卻只覺得更詭異,防備的心一直無法放下,她不信秦曜棠真會這樣就放過她。
草草用了晚膳,將手巾沾濕擦臉,到客棧時已晚,根本無法沐浴,只能簡單地擦個臉,將手腳洗干凈。
雖然現(xiàn)在的天氣不炎熱,身上不會出多少汗,可對杜妙芙這個現(xiàn)代人而言,一天不洗澡真的很難過。
加上不是自己獨睡,她也不敢把纏在胸口的布條解下,可纏了一整天布條,連睡覺時也不能解開,讓她呼吸整個悶郁。
加上沒沐浴,也許是心理作用,讓她一直覺得身體發(fā)黏,很不舒服。再加上旁邊又躺著危險的人,讓她一直無法將心神松懈下來,完全無法入睡。
不行,她真的忍不下去了!
猶豫再三,她決定偷偷溜下床,確定秦曜棠睡熟了,她穿上外衣,將放下的頭發(fā)隨意綁起,輕輕地打開房門,踮起腳尖走出去,再將門輕輕關(guān)上。
關(guān)上房門的那一刻,一直屏住的呼吸終于放松,讓她緩緩?fù)驴跉狻?/p>
轉(zhuǎn)身步下樓,夜已深,她看到店小二支著頭坐在椅上打盹,她沒吵醒小二,走出客棧。
她記得剛剛進城時有經(jīng)過一個地方,腳步快速往右邊的街道走,幽暗的街道冷冷清清的,家家戶戶都關(guān)緊大門,只有一個地方在夜晚時仍是熱鬧的。
杜妙芙停下腳步,前方有一座酒樓,紅燈籠高掛著,紅色的薄紗隨風飄揚,上頭的區(qū)額寫著“臨仙樓”三個字。
這么晚,還能這么熱鬧,杜妙芙當然知道這不是單純的酒樓,邁開腳步,她踏進門口。
一看到大廳的情景,她嘴角微微一抽。
除了穿著花枝招展朝她走過來的人外,大廳里沒有一個女人,杜妙芙當下愣住了。
她知道這是一間妓院,可是她沒想到……看著那些被客人親昵摟住的美少年,她的嘴角再一抽。
小倌館--這三個字她聽過,卻沒想過自己真會遇到。
“??!公子是新面孔,奴家從沒見過呢!公子是外地來的嗎?”
一看到新客人,老鴇熱情地貼過來,眼尖地發(fā)現(xiàn)杜妙芙身上的衣料都是極好的,一看就知是有錢的公子哥兒。
“奴家是貴嬤嬤,瞧公子長得氣宇軒昂,一定不是普通人,來來,公子怎么稱呼呀?”貴嬤嬤尖著聲嚷著,豐腴的身體直往杜妙芙身上靠,刺鼻的香味讓杜妙芙皺眉。
她趕緊退開,忍住快打出的噴嚏,“貴嬤嬤,給我一間房,我要隱密點的?!彼贸鲆诲V金子,“還有,讓人給我準備一桶熱水?!?/p>
一看到金子,貴嬤嬤立即眉開眼笑,趕緊拿走?!昂煤茫瑳]問題,那公子想要誰伺候呢?你要清純的還是要浪一點的?我們臨仙樓應(yīng)有盡有?!?/p>
“都不用,給我一間房就好,還有,不要讓人來打擾我?!闭Z畢,再給一錠金子。
來小倌館不找小倌?這是什么怪客人呀?不過銀子給得這么大方,貴嬤嬤也不多問,反正有錢賺就好。
“好,沒問題,公子跟我走?!辟F嬤嬤扭著臀,領(lǐng)著杜妙芙走進一間華麗的廂房?!肮拥鹊妊?,我馬上讓人送熱水過來,你要是臨時要個小倌伺候,跟我說一聲就行了?!?/p>
杜妙芙點頭,看著貴嬤嬤離開,她打量一下房間,俗麗的擺設(shè)讓她不茍同地搖頭,坐到椅上,為自己倒杯水。
洗完澡,吃個宵夜,然后再回去吧!
她摸著肚皮,晚餐時她根本食不下咽,只是草草扒幾口飯而已,現(xiàn)在一放松,就覺得餓了。
杜妙芙喝著茶,等著人送熱水過來,卻不知道自她離開客棧后,就有人一直跟在她身后。
當那人看到她走進臨仙樓時,訝異地挑起眉。
知道裴紹青對他別有心思是一回事,可真看到裴紹青進小倌館,又是另一回事。
畢竟之前從來沒見過裴紹青玩男人,而現(xiàn)在一離開家,半夜卻偷偷摸摸地溜出客棧,來到小倌館。
秦曜棠坐在屋頂上,透過掀開的屋瓦,從洞口里打量著喝茶的裴紹青。對裴紹青的喜好,他倒沒任何感覺,只要裴紹青沒動到他身上就好。
不過剛剛老鴇的話卻讓他聽得一清二楚,裴紹青沒叫小倌伺候?來小倌館沒找小倌,那他到小倌館干嘛?
正疑惑著,門口正好有人敲門。
“公子,熱水送來了。”兩名小廝將浴桶搬進,往里頭倒?jié)M熱水。
“半個時辰后幫我送來一些膳食?!贝蛸p些碎銀,杜妙芙開口吩咐。
“是的,謝謝公子打賞。”兩名小廝彎身道謝,關(guān)上房門。
杜妙芙伸手撥了一下熱水,剛好的水溫讓她露出笑容,伸手解開發(fā)帶,她攏了攏長發(fā)。
放下的長發(fā)讓小巧的臉更顯清秀,而這模樣秦曜棠在客棧里早看過,也不以為意,畢竟在他眼中,裴紹青本來就是沒吃過苦的大少爺,看來有些文弱也是正常的。
杜妙芙脫下外衫,將脫下的衣服放到椅上,秦曜棠對看男人沐浴也沒興趣,既然裴紹青是來小倌館尋歡,那也沒啥好看的。
伸手準備蓋上屋瓦離開,卻見脫下單衣的裴紹青胸口竟纏著布條,秦曜棠的動作霎時一頓。
裴紹青胸口什么時候受傷的?不對!秦曜棠皺眉,瞪著裴紹青的胸口,而裴紹青正將布條解開,一圈又一圈,隨著那露出的肌膚,他眼里的錯愕也隨即加深。
直到看到那對飽滿的酥胸,秦曜棠生平頭一次驚愕了。
這……怎么會?
“討厭,纏得太緊,都紅了?!倍琶钴洁止镜厝嘀厝?,脫掉長褲,踏進浴桶。
溫熱的水液讓她舒服地吐口氣,將頭發(fā)打濕,她放松身子,背靠著浴桶,肩膀放松,將頭往后仰,然后……身子定住了。
屋頂上頭有個洞,透過洞口,她看到一張臉--
她的心臟頓時縮緊,眼眸緩緩瞠大,和那個偷窺的人愣愣互看著。
然后--
“啊啊啊--”
尖銳的叫聲沒有引來任何人,小倌館里的人早已習以為常,把這叫聲當作快活時的聲音。
而害人尖叫的始作俑者早已從窗戶進入廂房,冷沉的俊龐淡漠,凌厲的黑眸緊盯著杜妙芙。
杜妙芙縮在浴桶里,慌亂間只來得及扯來衣衫蓋住自己,根本沒機會爬出浴桶。
“你還看?還不轉(zhuǎn)過身去!”瞪什么瞪呀!她都沒說他這個色狼偷窺了,偷看人洗澡,變態(tài)!
秦曜棠沒說話,不過倒是背過身。
杜妙芙趕緊爬出浴桶,外衫濕了,她只得快速地套上單衣,然后爬上床,拿被子包住自己。
抬頭,卻見秦曜棠早已轉(zhuǎn)過身,“你、你什么時候轉(zhuǎn)身的?我沒叫你轉(zhuǎn)身,你怎么可以自己轉(zhuǎn)身?”可惡,沒想到冰塊男竟這么色!
杜妙芙漲紅臉,想到自己不只女兒身暴露了,還被看光光了,整個虧到極點。
“你跟蹤我!”她怒目指控。而且還像個變態(tài)在屋頂上偷窺!
“你是裴紹青?”不理會她的瞪視,秦曜棠只想搞清所有事。
“廢話!”杜妙芙白他一眼,“我從小就被娘當男孩養(yǎng)長大,至于原因……”她瞟他,哼了哼。“不用我解釋,你也應(yīng)該知道吧?”
秦曜棠大概可以猜到大夫人的心思,無非就是為了地位和裴家財富,只是他真的沒想過裴紹青竟是女人。
這件事實讓他愕然了,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什么。
看著秦曜棠驚愕的神情,杜妙芙磨牙,她仍在生氣?!澳?!跟蹤我干嘛?”
“誰教你半夜偷偷摸摸的……”
“那不代表你可以跟蹤我!而且還偷看我洗澡!”她怒嚷,氣得打斷他的話。“竟然偷看男人洗澡,秦曜棠你這變態(tài)!”
秦曜棠不懂“變態(tài)”是什么,可仍是下意識回道:“你又不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