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驟遭變

鍛劍莊。

閃電將整個后堂毀壞殆盡，大火已被暴雨澆熄，空氣中卻還彌漫著刺鼻的氣味。

所有人目瞪口呆站在廊下，別莊下人的悲號從四面八方響起。

“后堂整個就塌了，別莊里服侍的下人好多都是家生子，一家子都在里面的……”

別莊管家哆哆嗦嗦站在陳海平面前，嗷地一聲就嚎啕大哭出來：“老太太她、她就在后堂歇息，本打算雨停后連夜請大夫來出診的，沒想到，沒想到……”

陳海平夢游般走到廢墟前，焦黑的房梁和支架倒塌一地，磚石、家俱、炕面被閃電劈碎迸濺出來，滿地都是大大小小的瓦礫碎渣。

那一下肯定非常猛烈，連血腥氣都被蒸發(fā)燒干了，焦黑的尸體被深深埋在了廢墟里面。

——沒想到一日之間，傅家老小竟然死了個干凈，連個囫圇尸身都沒留！

“哪有這么巧的事，不會是報應(yīng)吧……”身后有人竊竊私語。

“那個嬰兒尸體，據(jù)說他們家難產(chǎn)的少夫人……”

“天雷劈死，冤魂索命，鍛劍莊平素缺德事真沒少干……”

“住口！”周譽(yù)回頭怒斥：“神神鬼鬼的事拿來亂說，哪個門派這么沒規(guī)矩！”

幾個年輕弟子唯唯諾諾不敢說話了，卻仍不甘心地互相傳遞眼神，未出口的意思一目了然。

閃電在后山別莊方向劈下之后，景靈立刻令神鬼門手下去陡崖下搜索傅文杰的蹤跡，并將所有人名為護(hù)送實(shí)為脅迫地弄了回去。陳海平雖有心下去找他表哥，但也怕別莊里的老夫人出什么意外，無奈中只得倉促回莊，卻沒想到所有人剛進(jìn)門就遭了這么個驚人的噩耗。

他喘息著站在廢墟前，突然被人從身側(cè)不容拒絕地一推：“讓開?！?/p>

“……龍姑娘？”

只見謝云跨上焦木堆，俯身翻找了下，突然拿起幾塊磚石：“這是你家的地磚？”

“什么？”

謝云皺眉道：“問你話呢，這是你家的地磚？”

那斷磚上還殘存著半截蓮花紋，陳海平驚疑道：“是，是鋪在別莊內(nèi)堂地上的，這……”

景靈突然從身后大步上前，一把按住了謝云的手，淡淡道：“龍姑娘?！?/p>

他們近距離對視，已轉(zhuǎn)為細(xì)密的雨勢從身側(cè)落下，謝云掛滿細(xì)微水汽的眼睫微微瞇起，眼尾形成了一道銳利的弧線。

“神鬼門做事什么風(fēng)格你是知道的，”景靈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道：“不要多事。”

“……”

景靈伸出手，似乎想把謝云被打濕了的鬢發(fā)掠去耳后，但下一刻謝云抬手啪地?fù)踝×怂?/p>

“——知道這是什么嗎？”見對方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景靈指了指肘彎血管處那道暗紅色的舊疤問。

“……”

“是你?！?/p>

謝云眉梢輕輕一跳，景靈靠近他，語調(diào)中不乏惡意：“看，平時裝成那樣的好人，自己干過什么事卻掉頭就忘了。我得在你身上劃多少道才能還回來這筆舊債？”

謝云瞳孔微微縮緊，景靈卻不再說什么，只微笑轉(zhuǎn)身走下廢墟，對團(tuán)團(tuán)包圍住眾人的神鬼門殺手揮了揮掌：“來人，把在場各位請去前廳，我有要事相商！”

?

鍛劍莊的前廳雖未受到雷電波及，但傅家下人已如驚弓之鳥，只倉促上了茶就立刻遠(yuǎn)遠(yuǎn)躲開，生怕天空中再突然劈下閃電，把大家一起埋葬在這里。

不僅下人，各大武林門派的弟子們也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時有人抬頭瞅瞅房梁，盡量往門口挪。

景靈不以為意，大馬金刀往堂上一坐，俯視眾人的第一句話便是：“鍛劍莊滅門了，神鬼門愿在此代替傅家，安排后事?！?/p>

刷地一下眾人嘩然，陳海平怒道：“你說什么？我表兄未必就真的出了事，莫要胡言亂語！”

他身邊周譽(yù)也贊同：“天亮后我們所有人立刻出發(fā)去斷崖下尋找信超大師和少莊主，絕不會就此置之不理！”

“堂堂鍛劍莊，如何就滅了門？”

“現(xiàn)在下斷語也未免太早！”

“就是！”

……

滿堂贊同聲響起，片刻后又漸漸靜寂下去，眾人似乎終于反應(yīng)過來般，警惕地盯著前廳四面及門外長廊下正團(tuán)團(tuán)包圍著的神鬼門殺手。

景靈不動聲色地望著眾人，直到周圍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見之后，才悠悠道：“說完了？”

“……”

“少莊主因下人失手而滾落陡崖，現(xiàn)在生死未卜，兇多吉少已成定局了?！?/p>

陳海平開口想說什么，景靈卻打斷了他：“當(dāng)然，生不見人死不見尸這種事神鬼門也不會做，所以我已派出門下弟子在陡崖底部四處搜尋。如果真找到少莊主的蹤影……”

他慢慢一笑，露出雪白鋒利的牙齒。

燭光下那陰霾桀驁的目光，令所有人心頭瞬間一顫。

“……會向各位告知的?！?/p>

前廳眾人被那話里可怕的深意鎮(zhèn)得不敢言語，半晌才聽周譽(yù)虛弱道：“就……就算少莊主已身遭不幸，鍛劍莊還有江南陳家作為姻親，還有陳大公子這么個姑表少爺，如何能輪到神鬼門代為處理后事？”

周譽(yù)不愧青城名門代表弟子，這話說到點(diǎn)子上了。

“哦，是嗎？”景靈卻不慌不忙，問：“表少爺和姑爺，論起操辦后事，哪個更有資格呢？”

陳海平?jīng)_口道：“你何時又變成了——”緊接著他的話戛然而止。

景靈之前勒逼鍛劍莊送嫁大小姐，最終竟然應(yīng)在了這兒！

事已至此，神鬼門的司馬昭之心已根本沒什么可以作為掩飾的了。深夜前廳中各人面面相覷，只聽油燈燭火劈啪作響，氣氛沉凝得令人窒息。

“武林盟主……”不知何處響起一個細(xì)若蚊吶的聲音。

“滅門之災(zāi)，本該由盟主出面善后的……”另一個青城弟子也膽怯道。

周譽(yù)神色一振，揚(yáng)聲道：“是！江湖規(guī)矩歷來如此，若哪家遭了滅門之災(zāi)，自有武林盟主出面、各名門正派長老監(jiān)督，妥善安置遺孤及家產(chǎn)，為滅門之家報仇！雖然老盟主過世后武林大會尚未舉辦，但——”

他本想說可以等到武林大會舉辦過后，眾人選出了新任盟主，再由新盟主出面操辦傅家的后事，卻沒想到被景靈冷冷地打斷了：“盟主之位花落誰家，此刻還尚不可知。”

“若是神鬼門最終如期當(dāng)選盟主，各位豈不是要傅家的尸骨白白空等這一個月？”

——開武林大會就是為了共同商討對付神鬼門，而他竟然大言不慚要奪盟主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