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秋庭當(dāng)然知道。
按照凌云閣的慣例,親傳弟子到了元嬰期,除了定下的接班人,都要離開師父門下去另辟山頭的。而掌門峰主們到了一定時候就會從位子上退下來去專心沖擊境界,順便也給他們這些年輕的孩子們騰地方。
他當(dāng)年失去修為之前已經(jīng)是金丹后期,沖擊元嬰也不過就是三五年之內(nèi)的事情。那天清虛道君把他和白觀塵叫去,扔給他們一張地圖,叫他們先把元嬰后要住的峰頭選定,省的到了時候手忙腳亂。
沈秋庭經(jīng)常滿山遍野地亂跑,對于選擇一個固定居所這件事并不太熱衷,看了地圖兩眼,隨手一指便算是選完了。
清虛道君一見他指的地方,立刻吹胡子瞪眼起來:“怎么著?我這老頭子不討人喜歡了?非要到離問劍峰那么遠(yuǎn)的地方?”
沈秋庭無奈,只能順著老頭的毛摸:“那我選個離問劍峰最近的?”
誰知道老頭子繼續(xù)吹胡子瞪眼:“要搬就離遠(yuǎn)點(diǎn),別擾了我老人家的清凈!”
正也不是,反也不是,清虛道君上了年紀(jì),腦子果然已經(jīng)開始不好使了。
沈秋庭按捺下欺師滅祖的念頭,試探性地指了個不遠(yuǎn)不近偏僻地方,問:“那師父,你看這個怎么樣?”
清虛道君滿意了,摸了摸雪白的胡子,仙風(fēng)道骨地一點(diǎn)頭:“這么破的地方,襯你。”
沈秋庭右手顫巍巍地摸上了腰間的本命靈劍,又用左手死死按住了右手。
這是師父,殺不得。
白觀塵就在一旁安靜地看著兩個人拍桌子,選了個離沈秋庭峰頭最近的一座峰。
一老一小唧唧歪歪揭完對方的短,清虛道君方才想起了正經(jīng)事:“以前沒人樂意要這山頭,你既然想去,就把這峰的名字定一下吧?!?/p>
沈秋庭瞥見身旁師弟腰間掛著的飲雪劍,又摸了摸自己手上的遲明劍,偷了個懶:“那就叫明雪吧?!?/p>
他一邊說著,一邊笑著勾上白觀塵的肩膀:“拿我們師兄弟二人的本命靈劍起的,是不是很有意義?”
白觀塵偏頭看他,澄澈如寒潭的眸子里微微掀起了一陣波瀾。
老頭罵罵咧咧地把兩個人都趕了出去。
那時候清虛道君已經(jīng)快要沖擊合體期了,門下的徒弟小的小冷的冷,其實(shí)當(dāng)年老頭子是屬意沈秋庭接任掌教之位的,否則也不會隨便給他指一個又荒又偏僻的山頭。
可惜,他后來既沒有做成掌教,連那座小破山頭的峰主都沒能當(dāng)上。
現(xiàn)在說起這樁事,也不過就是世事無常罷了。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座峰居然還留著,名字……也是他當(dāng)年取的那一個。
沈秋庭心頭莫名有些酸澀。
小胖子見他發(fā)呆,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問:“兄臺,咱們不是住在一家客棧嘛,后日早晨要不要一起過來?”
沈秋庭愣了一愣,才點(diǎn)了頭,露出個笑容:“好?!?/p>
小胖子對找到新的伙伴這件事十分開心,回去的路上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的老底全都掀了。
這小胖子乃是東域崀山李氏的子弟,名喚李狗蛋,是被家里人強(qiáng)制扭送來中州拜師學(xué)藝的。
九州修真門派與修真世家并立,門派不惟血緣是,走的是廣納天下英才的路子,資源和人才相較于僅在宗族之內(nèi)流通的世家要稍勝一籌。故而每隔一段時間,很多世家都會選擇將家族中修仙天賦高的子弟送往門派修習(xí),這些子弟出師之后,就會是宗族的□□。
沈秋庭聽聞小胖子的名字,心情震驚且復(fù)雜。
這……李氏好歹也是修真界有頭有臉的人家,沒想到取名字的品味竟如此清新脫俗。
小胖子,也就是李狗蛋把自己的老底掀干凈之后,才想起來問了一句:“兄臺,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沈秋庭依舊沉浸在震驚且復(fù)雜的情緒中,禮貌地伸出了手,隨口胡謅道:“你好你好,我叫李狗剩?!?/p>
李狗蛋驚訝又羞澀地瞪大了眼睛:“狗剩兄,咱們倆的名字如此相像,真是有緣分!”
他長這么大,還真沒有聽到過跟他的名字一樣獨(dú)特的名字。
沈秋庭心情更為復(fù)雜:“客氣客氣?!?/p>
緣分你個小靈獸的大腦殼子。
他頭一次覺得,自己這張嘴是真的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