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3:
魯?shù)婪蛟谇G棘軍團中的威信和地位非常之高,但這并不是他通過兇橫暴戾的疾言厲色獲得的。
比如此時,在主臥被下屬貿(mào)然闖入后,他也只是淡淡地說出了三個字:
“沒規(guī)矩?!?/p>
就這三個連強烈語氣都沒有的吐字,卻讓康納德大校的醉意立時醒了大半。
這個身材高大的漢子甚至是帶著點兒囁嚅地說道:
“……將……將軍,我……”
被這樣突然打斷之后,彌賽亞一向不是掛著假笑就是掛著嘲笑的臉已經(jīng)沈得快要滴水了。
他默不作聲地收拾著自己的設(shè)備,期間還咣咣鐺鐺地打碎了好幾支玻璃器具。
……身后一直都被執(zhí)著地跟著如影相隨的眼神。
康納德眼巴巴地看看彌賽亞,然后又看看將軍,急得各種抓耳撓腮就是不敢開口說話。
魯?shù)婪虻乜戳怂谎郏骸敖袢詹辉谲娭?,可以免了你的?zé)罰?;厝グ衍娨?guī)好好背背?!?/p>
回過身來,已經(jīng)回復(fù)了平靜的彌賽亞對魯?shù)婪蛘f:“將軍,我對夏佐基因譜系做過掩飾這件事情,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畢竟你手下好像還有一個沒有蠢到無可救藥的軍醫(yī),所以你也應(yīng)該知道夏佐的血統(tǒng)是怎樣一種純正和強大了。”
他說到這里,就停下了話語,涼涼地瞥了康納德一眼。
魯?shù)婪蚋哪抗鈷吡诉^去。
于是,雖然非常不情愿,大校還是臊眉搭眼地垂著肩膀走了出去。
“我在追尋夏佐的身世?!痹诳导{德離開房間后,彌賽亞單刀直入地說,“在他剛進入維促會和我第一次接觸的時候,你就應(yīng)該查過我的底細(xì),自然也知道我那點兒不值得一提的破爛故事。我可以向你承認(rèn),我愿意這樣幫夏佐當(dāng)然不僅僅是出于泛濫的同類同情心,但也絕對沒有詭譎的惡意?!?/p>
他停了一下,在唇角露出了一個微弱的笑意:“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標(biāo)記了他。據(jù)我對你的那些淺薄了解,你會是一個即便按照古地球時代標(biāo)準(zhǔn)要求也絕對夠格的Alpha。所以,我們已經(jīng)走上了兩條暫時歧途但終究會合而歸一的道路?!?/p>
魯?shù)婪蚩戳丝瓷蛩械南淖簟鞘撬腛mega,然后才重新看向彌賽亞:“他的存在會威脅到誰?誰會來威脅他?”
“你們兩口子可真夠像的,”很快調(diào)整好了自己心情的彌賽亞又開啟了調(diào)笑模式,“知不知道太直接張嘴說出的話,會嚇?biāo)滥承┤税。俊m然肯定不包括我。”
魯?shù)婪蚶淅涞乜戳怂谎邸?/p>
彌賽亞收起了笑容:“你的家族是大家族,應(yīng)該會知道不少聯(lián)邦秘辛。關(guān)于新神話中的初代Alpha、Beta和Omega,你知道多少?”
“不過是傳言罷了?!濒?shù)婪蚧卮稹?/p>
“不,是神話。”彌賽亞堅持地糾正道,“所謂神話,指的是人類演化初期發(fā)生的、傳承者信以為真的故事。跟古地球時代相比,大宇宙擴張時期締造出的新神話不僅數(shù)量稀少,而且還都很單薄,但是始祖神話無疑是最重要的一個。我對此的理解是,既然有人信以為真,那必然有著現(xiàn)實來作為支撐它的依據(jù)。故事的真相或許沒有神話中的那樣完美或是驚人,但一定會是它的原型?!?/p>
他說到這里后,突然話鋒一轉(zhuǎn),轉(zhuǎn)而說道:“自詡為銳意進取的伊特諾聯(lián)邦,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建構(gòu)在獨木上的破房子,四處透風(fēng)著搖搖欲墜。可是住在它里面的人卻都在忙于修補房子,以求自己能住得久一點。哪怕這種修補會加重房子的負(fù)擔(dān)而讓它顯得更加岌岌可危,那……結(jié)果會是什么?”
這番話,已經(jīng)說得相當(dāng)?shù)拇竽懼卑缀痛竽娌坏懒恕?/p>
就連一向甚少畏懼什么的彌賽亞在說出這番話后,都情不自禁地握緊了雙手,用指甲不停地刺著自己的掌心,以求得情緒的發(fā)泄和冷靜。
——他在進行著,一場人生迄今為止最大的豪賭!
魯?shù)婪驍Q起了雙眉,在做出這種動作的時候,他的氣勢總會顯得尤為威壓逼人,然后語氣不帶什么起伏地說:“你很聰明,知道早早地把自己和夏佐綁在了一起。所以,即便在我面前說出這種話,我也不可能據(jù)此給你定下什么罪行?!?/p>
“但是,”上將重復(fù)著這個轉(zhuǎn)折詞,“但是我和你的觀點不同。聯(lián)邦縱然是一所稍顯破舊的房子,可它最主要的基石是三大軍團和維促會?!?/p>
后半句話他雖然沒有說出口來,但意思卻表達(dá)得很明確了。
“哦?是嗎?”彌賽亞并沒有反駁他,而是平淡地說道,“那就邊走邊看吧?!?/p>
在離開底樓主臥時,彌賽亞留下了最后一句話。
他伸手扶住門框,發(fā)音很輕但咬字清晰地說:“我們將要在未來合而歸一的路,是一條比荊棘還要難走的路?!?/p>
說完這句語義頗深的話,他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側(cè)坐在夏佐床頭的魯?shù)婪驅(qū)λ@句話置若罔聞,好像專心于拉起薄毯、輕輕地蓋住夏佐不小心伸在薄毯外的手這個動作,已經(jīng)占據(jù)住了他的全部心神。
康納德守在客廳的門口外面,一看到穿著白色.醫(yī)師袍的男人出來就立刻迎了上去:“米契爾……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康康??!”
彌賽亞雙手插著兜,目不斜視地從Alpha身前走過。
“喂!”康納德用力地整了整被自己穿得不怎么整齊的軍裝,“就算100多年沒見了,你也不能裝作不認(rèn)識我吧?!”
彌賽亞繼續(xù)聽而不聞,邁步速度都未曾改變地向外走去。
一直在被無視的大校最后忍無可忍,一把就抓住了醫(yī)生纖細(xì)白皙的手腕:“米契爾!”
彌賽亞終于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后緩慢但卻堅決地向外抽著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腕實在是太細(xì)弱了,讓康納德剎那間有一種自己如果稍微使力就會折斷在掌心中的錯覺。
幾乎想都未想地,大校就放開了手指。
“謝謝。”彌賽亞沒什么誠意地說。
“米……”康納德剛吐出了一個發(fā)音,就被人直接切斷了。
“我是彌賽亞?!贬t(yī)生說。
“米契……好吧,彌賽亞?!笨导{德有些別扭地說出那個名字,然后帶著一點期待地問,“你……你還記得我嗎?”
“不,”彌賽亞惜字如金地回答,“你認(rèn)錯人了?!?/p>
“我沒有。”康納德肯定地說,“我認(rèn)錯誰都不會認(rèn)錯你的……這些年來,你……你還好嗎?”
“和你無關(guān)?!睆涃悂喺f到這句話時,已經(jīng)走到了大門之外。
他飛快地拉開一輛懸浮車的車門,閃了進去。
康納德跟著快走了兩步,卻被車頂上隨即出現(xiàn)的兩挺熱線槍給逼了回去。
失魂落魄的大校回到仍然洋溢著狂熱氣氛的客廳后,既不再拼別人酒也不愿意被拼酒了,一個人縮在最角落的地方長吁短嘆。
和他關(guān)系不錯的鮑曼在發(fā)現(xiàn)他的異狀后,本著同僚間應(yīng)和睦相處的原則和“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讓我開心一下”的原則,特意湊了過來,想要引導(dǎo)他傾訴一二。
康納德有些無神地看向鮑曼:“我剛剛闖進去了將軍的主臥……”
鮑曼:“……”
康納德:“就是小少年睡覺的那個臥室……”
鮑曼:“……”
康納德:“將軍讓我回去好好背背軍規(guī)……”
“再見!”鮑曼大校果斷地起身想要離開,“讓大人看到我和你說話,誤會我和你是一伙的就不好了?!?/p>
“不不不……”康納德死命地拽住了同僚的褲腿,極其不顧形象地說,“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我……”
“放開我!”鮑曼拼命扥著自己的褲子,“要背軍規(guī)你一個人去背去?。?!”
“……我被人拋棄了……”康納德無比凄慘地說。
鮑曼一個轉(zhuǎn)身就回來了,親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來來來,把細(xì)節(jié)說出來,讓我來安慰一下你!”
康納德被他的雙眼放光嚇了一跳,半天后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我好像不想對你說了?!?/p>
“好吧,”鮑曼站起身來,狀似無意地說,“那我只好去告訴將軍,你對我哭著鬧著說夏佐小朋友拋棄了你,所以你才擅闖了將軍的臥室……即便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也要鄙視你這種撬自己長官墻角的行為!”
“我靠!”康納德一把拽住了他,“你這樣信口雌黃還有沒有人性??!”
“這要取決于你說些什么?!蹦涣艌F團長笑瞇瞇地說。
“我……”康納德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最后才頹然道,“我出身巴諾星、一個小星系的小星座。雖然我是家里惟一的一個Alpha,但是我從來沒想過要去娶一個Omega……在我的家鄉(xiāng)里,Omega少得可憐,而且我媽媽就是個Beta?!?/p>
“我覺得我還是去找將軍吧?!滨U曼作勢欲走。
“你們做幕僚的是不是心都這么臟??!”康納德悲憤欲絕,“讓說的人是你,不聽的人還是你!還讓不讓人把話說完了啊?。?!”
“你這個評價,說得可不止是我一個人。”鮑曼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別忘了,我身后可是還有上千人的幕僚團哦?!?/p>
“……”康納德低低地罵了一聲,但還是無奈地長話短說了,“在我十幾歲時,住在我家隔壁的小孩子是個和我差不多大的小Beta,瘦瘦小小地總是被人各種欺負(fù)。我一直以來都是那么地高尚正義,當(dāng)然最看不慣這個了,就經(jīng)常護著他……一來二去地,他爸爸在看到我這個人品格上的閃光點后,有一天就非常嚴(yán)肅地問我愿不愿意娶他。當(dāng)時我覺得反正我又娶不到一個Omega,而且我還挺……挺喜歡他的,就一口答應(yī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