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我們的家,”魯?shù)婪蚧卮?,隨后又補充了一句,“不是祖父那里。”
因為需要提交檢疫報告,厄俄斯號在第一宇宙港多停留了一天半的時間。
此前荊棘軍團每次凱旋而歸都會引來民眾自發(fā)的前來歡迎,之后政府還會在廣場上舉行盛大的歡慶典禮。
但因為這一天半的耽擱,再加上聞訊前來的民眾被嚴(yán)陣以待的軍警堅決勸退之后……有一些不太好聽的、關(guān)于荊棘軍團的不實謠言,便開始不知從何處起被散布出來了。
只是,這些謠言卻并未傳散開去。
魯?shù)婪虿⒉皇侵匾曁撁哪欠N人,夏佐就更不是了。
所以,對于沒有歡迎的民眾和慶典這件事,倆人都沒覺得有什么不好的。
從厄俄斯號上下來的時候,正是午后光景。
深秋的下午時分,陽光濃滟而不灼烈,清風(fēng)徐來,帶來的是舒爽的涼意。
“要散散步嗎?”上將提議道。
“是要比誰先走回家嗎?”夏佐問,然后他看著將軍聽到這個答復(fù)微有滯呆的臉色哈哈大笑,“我開玩笑的?!?/p>
“開玩笑要負(fù)責(zé)任嗎?”魯?shù)婪蛞庥兴傅貑枴?/p>
沒想到夏佐是真的沒聽懂他這句話里的調(diào)笑之意,反而認(rèn)真地問:“要負(fù)什么責(zé)任?”
“……”深感情.趣需要慢慢引導(dǎo)的上將只好轉(zhuǎn)變了話題,“那就先走走吧,累了我們再搭計程車回去?!?/p>
起源于古地球時代的計程車當(dāng)然沒有消失,只是已經(jīng)變成了無人駕駛和隨叫隨至的懸浮車。
兩個人在路上的話題一開始還比較普通,比如晚飯吃些什么之類的,但很快就在夏佐看到半空中疾馳而過一架光甲后,把話題轉(zhuǎn)移到了這上面。
“我的光甲什么時候才能造好啊,”意猶未盡地討論了一通后,夏佐有些羨慕地看了看半空中,盡管那里現(xiàn)在連一架光甲都沒有飛過,“你說我們給它起什么名字好?”
第二句話莫名地戳中了上將心中的柔軟。
于是,男人開始認(rèn)真思索起這個問題的答案來。
第一宇宙港離首都星的行政區(qū)和生活區(qū)都很遠,因為星艦的啟航和降落會對周圍產(chǎn)生很大的環(huán)境影響,也并未在附近修建起什么建筑物。
這讓魯?shù)婪蚝拖淖粢宦纷邅恚几惺艿搅瞬槐贿^于打擾的安靜。
這份安靜在離他們不遠處的一個小花園前被打破了。
花園并不大,門口的兩排長椅上坐著一個形單影只的姑娘。
像是沒有想過這個時候這條路上還會有人經(jīng)過,少女有些驚慌地擡起頭來,然而卻在看清楚魯?shù)婪蚝拖淖艉?,在眼睛里帶上了厭惡的神色?/p>
她冷冷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zhuǎn)身就走。
“等等……”夏佐想都沒想地叫住了她。
然而他在叫住了對方之后,卻也不知該如何問出口下一句話。
……只是她眼中剛剛的敵意太過分明,分明到夏佐敢于肯定自己剛剛的判斷并沒有出錯。
“有何貴干?”被叫住后,僵硬地轉(zhuǎn)過身子的女孩子口氣很沖地問道。
見兩個人都沒有回答,她冷笑了一聲,便要再次轉(zhuǎn)身離去。
只是在轉(zhuǎn)身之前,她語帶嘲諷地問:“是因為沒有等到歡迎將軍回歸的歡呼聲而失落,想要在我這里找什么存在感嗎?”
夏佐看了魯?shù)婪蛞粯?,意思是:不滿是沖著你來的。
魯?shù)婪虬欀伎粗⒆?,半天后才說道:“班?波頓?”
這個名字一說出口,少女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樣渾身顫抖了起來,連轉(zhuǎn)身離去的動作都未能完成:“你……你……”
“對不起,”魯?shù)婪蚪柚鴵Q氣的動作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我沒能把你的上尉還給你?!?/p>
少女定定地看著魯?shù)婪?,大顆大顆的淚珠像是失控一般從她眼睛里涌出……
“他……”她幾乎泣不成聲,“他是那么地……崇拜您……”
本來就不善言辭的上將,在這種時候更是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語來,許久之后,才嘆息著又說出了一句“對不起”。
發(fā)生了這起偶遇之后接下來的路程里,兩個人都沒什么心思閑聊和散步了。
在送這位姑娘坐上由人工智能駕駛的懸浮車后,魯?shù)婪蚝拖淖粢策x擇了一輛普通的無人計程車,直接向家中駛?cè)ァ?/p>
坐到寬敞的后排座椅上后,夏佐伸手拉了拉魯?shù)婪虻淖笫帧?/p>
他也沒想到什么適合安慰人的話,只好湊上前去在男人的鬢側(cè)親了一下。
上將順手把他環(huán)摟到懷里,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他解釋一樣說道:“……每次出征回來,都會如此……”
而在剛剛過去的戰(zhàn)爭中失去了自己養(yǎng)父的夏佐,更是無言以對。
懸浮車被設(shè)定的速度很快,窗外一掠而過的景色都連成了一道色彩模糊的線。
聯(lián)邦三星上將、荊棘軍團統(tǒng)帥魯?shù)婪?奧法里斯原本因為復(fù)雜局勢而愈發(fā)沉重的心中,更添了幾分負(fù)荷。
——若是被迫到不得不邁出那一步之后,又該如何面對因為信任自己而愿意以生命追隨的士兵們?
——那一步,是真的不得不邁出嗎?
就像是西奧多或是雅各布對錫德里克的評價一樣,這位將軍根本無意于借這一事件進行站隊之舉。
他只是想為自己的配偶請一位最合適的醫(yī)生而已。
在彌賽亞被輝星軍團親衛(wèi)隊護送到自家將軍的府邸之前,艾登就以自己的個人名義對錫德里克好一通痛責(zé)。
錫德里克的反應(yīng)特別平淡,但是異常堅決地表達了在確保葛蘭安全之前,一定要留住這位醫(yī)生在府上診治的決心。
誰都知道發(fā)生在二十年前伴侶差點兒一尸兩命的事件,是這位四星上將心中最大的傷疤。
因為去除電磁手銬而耽誤了一點時間,彌賽亞到達霍克斯家的時間稍晚。
然而,讓這位心思縝密的醫(yī)生沒有想到的是,他先見到的不是葛蘭,而是錫德里克上將。
在貴賓會客廳里,身穿藏藍色軍服的男人在見到彌賽亞后,既沒說什么客套的開場白,也沒有問他為何會被維促會冠以罪名,而是直接開口問道:
“葛蘭這次懷上的孩子,能不能拿掉?”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睆涃悂啗]有被他那雙像是鷹隼般銳利的深棕色眼瞳威懾住,語氣雖然溫和但自傲仍在。
“你比我更了解他的身體狀況吧?”上將平淡地說,“他根本不適合再有什么孩子,這些年來在這方面我也一直很注意……”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冷硬起來,掃視在醫(yī)生臉上的目光像是開刃的利劍一般鋒厲:“告訴我,這里面沒你什么事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