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話雖然是個問句,但蘇陌憶知道,她跟本就沒有在詢問自己的意思。
老人家生辰,這滿朝文武皇室宗親看著,他又不能真的拔腿就跑。于是,他只能凜著后背,弱弱應了聲是。
太后這邊剛得了他的點頭,那邊就向坐在一旁的皇后使了眼色。
這所謂的姝表妹,就是陳皇后的小女兒,太后嫡親的孫女,與蘇陌憶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由于她幼時體弱,時常風寒伴身,太醫(yī)便建議將她送去比盛京溫暖一些的江南養(yǎng)著。
時間一晃十多年,小姑娘也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美人。上個月太醫(yī)診脈之后覺得她的身子已經(jīng)養(yǎng)好,大抵是可以回京了。
陳皇后便派人將她接了回來。
這邊恰逢太后聽說皇上又給蘇陌憶派了個棘手的案子,正唉聲嘆氣數(shù)落皇上只想著自己的江山社稷,對這個外甥一點都不關(guān)心的時候,嘉定公主許是為了給自己的父皇解圍,便對她這位蘇表哥的情況略問了一二。
太后和皇后都是久居深宮的婦人,對這些小兒女心思一向敏銳,兩人叁言兩語就問出了她的想法。
見她低頭斂目,一張俏臉緋紅的模樣,只覺得若是能親上加親,這樣的安排真是再好不過了。
于是,便有了剛才的那一出。
太后緊緊抓著蘇陌憶的廣袖,生怕他落跑,生生將他那身上好的月白織云紋緞子都揪出一團皺。
蘇陌憶不自在地扯了扯,覺得自己像是被押送的犯人。
正在思忖之間,一陣輕緩的腳步伴著悅耳清脆的玉石擊響,耳邊響起一個嬌軟的女聲。
衛(wèi)姝對著蘇陌憶伏了伏身,低著頭羞怯道:“見過表哥?!?
面前的女子穿了一身藕粉色宮裝,本是再平常不過的打扮。但她白皙的皮膚和發(fā)髻上恰到好處的幾支粉玉步搖,一步叁晃,將她整個人都襯得像極了四月枝頭上的一朵桃花。
灼灼夭夭,隨風輕搖。
倒算是得體又順眼的,可是這過于嬌柔的音色和身段,與記憶中的那個驕縱任性的小表妹,倒是有了些差距。
蘇陌憶不禁蹙了蹙眉,可有可無地“哦”了一聲。
那只被太后扯住的袖子,好像更歪了些,蘇陌憶穩(wěn)了穩(wěn)心緒,憋出一個笑。
“見過嘉定公主?!甭曇羯驳鼐拖袷窃趯弳栆煞?。
“哎!”太后牽過衛(wèi)姝的手,打趣道:“你們打小相識,這如今見了怎么這般生分?祖母可記得你小時候可是成天跟在你蘇表哥身后,像個小尾巴?!?
小姑娘低著頭,羞紅了一張臉囁嚅道:“祖母可別笑話姝兒了。”
軟綿綿,嬌滴滴的聲音,任哪個男人聽了都會丟心丟魂。
可蘇陌憶的眉頭卻偏偏越蹙越緊,都快成了個“川”字……
但這也怪不得他。
自他入大理寺以來,見過的幾乎所有謀殺親夫,通奸奪產(chǎn)的女犯人,都是這般美艷惑人,嬌軟無害的樣子。因為這樣的女子,才懂得利用自身的優(yōu)勢,獲得男人的錢財,情愛,憐憫,以及性命……
袖子又歪了一截,他回過神,發(fā)現(xiàn)太后沉著一張臉,一副“你要敢不接話,就給我等著”的表情。
他無奈,扶額回了一個禮貌的笑。
太后這才松了他的手,將他往衛(wèi)姝那處一推,道:“別看你姝兒表妹溫柔可人,她去江南的這些年,私底下也是鉆研了些刑獄奇案,前幾日還找了本驗傷集要與我討論呢?!?
蘇陌憶十分疏離地點了點頭,沒有開口。
衛(wèi)姝順著太后的話見縫插針道:“是的,那書中說可用滴骨法驗親,這可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因為那是假的。”
蘇陌憶冷著一張臉,打斷了衛(wèi)姝的話,絲毫不給面子。
衛(wèi)姝一時語塞,只能強笑著道:“可……我看書上說……”
“液體會浸入骨骼,是因為骨骼之中的細微縫隙,跟有沒有血緣無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