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樹影花木被月光投射到地上,留下一片張牙舞抓的黑影,如同鬼魅。
周遭黑洞洞的,只有她身后的那扇窗戶中有火光溢出。
她扶墻站了一會兒,終于聽到身后有人開門的聲音。
“小夫人,”喚她的是章仁的手下,他側身一讓,林晚卿看見他身后被兩個小廝架著的蘇陌憶。
“周大人喝醉了,大夫看過并無大礙,還請小夫人將大人帶回府上好生照顧?!?
林晚卿扶著蘇陌憶上了馬。
隨著車夫一聲鞭響,馬車轆轆而動。
車幔搖晃之間,那個方才靠坐在車壁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清醒過來。
“大人,”林晚卿湊近了一點,眼神中帶著焦急道:“怎么樣?沒事吧?”
蘇陌憶沉默地看著她,目光深邃。
林晚卿被他這一言不發(fā)的樣子嚇到,伸出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啪!”
黑暗狹小的空間里發(fā)出一聲響動,手腕一緊,她的手被蘇陌憶握住了。
他靜靜地看她,高挺的鼻尖幾乎要觸到她的。腕子上的力氣很大,像是要把她掰揉捏碎。
“大、大人?”
林晚卿怔忡,一時哽住了聲音。
蘇陌憶只是看她,月色下,他眉宇冷肅,而目光卻是說不出的柔和。
半晌,他才緩緩開口道:“下一次,你再這么自作主張,我就送你回去盛京?!?
林晚卿聞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么說,章仁打消疑慮了?”
蘇陌憶放開她的手,坐得遠了些,劍眉微蹙,一臉的不悅道:“算是吧?!?
緊繃的神經(jīng)一旦松懈下來,林晚卿只覺得眼前發(fā)白,頭腦發(fā)暈,她嘴上無意識地囁嚅了一句,身上的勁一松,整個人就像被抽走架子的衣裳,轟然往蘇陌憶身上靠去。
蘇陌憶趕緊伸手摟住了她。
然而他的手指卻觸到一片濕膩,用指尖撫開的時候,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片刻愣神之后,他才借著月光看清楚。
林晚卿右手的廣袖之中,已經(jīng)是血濕一片。
他牽起她的手,林晚卿想躲,但到底敵不過他的力氣。
一枚亮閃閃的琉璃耳釘,月色之下泛著七彩疏華。然而那光卻像千萬根冷刺,一針一針都扎得他心口顫痛。
怪不得方才他想去牽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了。
她說的應對惑心的方法,原來是這樣。
因為惑心是要在無意識的狀態(tài)下才能發(fā)揮作用,故而她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竟然不知什么時候取下了耳鐺,用銀針的那一端直直扎進了自己的指甲蓋下。
從傷口的嚴重程度來看,她應該是在自己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又生生地攪動過幾次。
十指連心。
蘇陌憶光是看著,都覺得心口一陣抽痛,更別說她這么生生地受了將近一個時辰。
“林晚卿……”他眼眶發(fā)熱,圈住她的手不自覺再緊了緊。
馬車停在章府門口,距離兩人的廂房還有一段路程。
幸而夜已深沉,下人們已經(jīng)歇下,蘇陌憶沒有喚人來伺候。
雖然一路上他還是踉蹌著裝醉,但也只是虛虛靠在林晚卿身上,反倒是一直將人攬在懷里。
“吱喲”一聲,門扉輕合。
蘇陌憶將人放在榻上,轉身點燃燭火。
因為害怕過多的響動將下人引來,故而他只取來了一盞孤燈。
林晚卿并沒有暈過去,只是昏昏沉沉地斜靠在坐榻的軟墊上,眉眼間皆是醉酒后的微醺和駝紅。
她至始至終都只遠遠地看著蘇陌憶忙碌的背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輕輕嘆息一聲,靠著榻上的案幾就趴了下去。
正在行李中尋找傷藥的蘇陌憶聽到她這一聲狀似解脫的輕嘆,嚇得趕緊回來看她。
僅有的一盞燭臺光線昏暗,放在案幾上,投下一個飄搖的黑影。
案幾上女人向著蘇陌憶伸出手去,哼哼唧唧地道了聲,“疼。”
軟綿綿的哭腔,是他從未聽過的林晚卿。
火光下,美人眸中含淚,頭枕在臂上,抬眼低低的覷他,自然就帶上了一股怯意。
蘇陌憶覺得心口一軟,意外之余又想起來,這是“惑心”的功勞。
平日里的那些防備、鎧甲和偽裝,大約都會在這一刻被卸下。故而她會這么委屈地哭著叫疼,倒真的是一點都不奇怪。
想不到平日里懟天懟地的林晚卿也會有今天。
蘇陌憶這么想著,忽然覺得她這哭唧唧的樣子好笑,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嘶──”
燭火一晃,林晚卿的一聲慘叫嚇得他手里一哆嗦,蘇陌憶險些將案幾上的燈盞打翻了。
他強勢的將她的手腕再鉗緊了一些,神色凜冽道:“不想這只手廢掉的話就別亂動?!?
冷硬威脅的語氣,像是在審問犯人。
握在手里的那只纖細的腕子抖了抖,繼而不再亂動。
林晚卿頭一次沒有反抗,而是吸著鼻子看他,不滿道:“那你要輕點?!?
“嗯,”蘇陌憶應她,沒有抬頭。
他本想再威脅點什么,可是剛張了嘴,就聽到女人膽怯又委屈的聲音。
她抽抽嗒嗒地抱怨道:“你這人看起來溫潤如玉,私下里卻最不懂得憐香惜玉,每次都把我弄得很疼。方才擒著我手的時候是,之前在案宗室架著我腿的時候也是。”
蘇陌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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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人:老婆你在瞎說什么大實話……
卿卿喝了“真話劑”,你們覺得她會撩死蘇大人,還是氣死蘇大人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