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他又怎么樣呢?
不過是一次行同陌路的相遇罷了。
另一邊,馬車轔轔而動,蘇陌憶冷著一張臉,薄唇緊抿。
好不容易去了東市,荔枝膏水卻不買了。
一旁的葉青自是不明白自家大人這又是怎么了,直到他看到小食店里,同梁未平和萊落笑得開懷的林晚卿。
蘇陌憶下車后兀自扶著車壁看了很久,臉色越來越沉,仿佛冬夜的涼氣都凝結(jié)在了他的眉頭。
之后他便轉(zhuǎn)身上了車,一言不發(fā)。
車?yán)锓胖鴥蓚€炭盆,又鋪了厚重的絨布,一點也沒有叁九天的寒氣。
葉青卻覺得氣氛好似結(jié)了冰,凍得他大氣不敢喘一口。
“你說……女子都一樣嗎?”
“啊……???”葉青被蘇陌憶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問得一怔。
他翻著白眼想了想,道:“我覺得我兩個姐姐都差不多,有時候一樣討厭,有時候也……一樣可愛?!?
蘇陌憶不再說話了。
馬車晃蕩,兩人這么一路沉默著回了大理寺。
臨下車的時候,蘇陌憶捂著手里的暖爐忽然轉(zhuǎn)身,對著葉青道:“月安縣主的邀貼……你幫我應(yīng)了吧,也告訴皇祖母一聲?!?
“嗯?”葉青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知道蘇陌憶說的是什么事,點頭應(yīng)下了。
月色寥落,地上的影子清清冷冷的,模糊又不真實。
許是太冷了,蘇陌憶覺得呼吸的每一口都是痛的,從鼻腔到咽喉,從咽喉到胸口。
感情的事有什么道理,既然她已經(jīng)放下了;他也沒有必要執(zhí)迷不悟。
也許真的不是非她不可。
*
驪山行宮,別院。
大多宮人已經(jīng)睡下了,寢宮里燒著地龍,暖意盎然。
奶娘側(cè)身滅掉幾盞燭火,落下窗上的閂。
皇后坐在銅鏡前通發(fā),長發(fā)規(guī)規(guī)整整地貼在身前,她卻梳得很是心不在焉。
奶娘行過來,接過她手里的骨梳,好言勸慰道:“老奴覺得,娘娘不必為宋正行的事?lián)鷳n?!?
皇后沒有說話,眼神虛虛地落在地面,眉頭緊蹙。
“皇上和蘇世子查他,是因為洪州之前的那樁‘假銀’案,這件事娘娘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有參與過。”
“可是……”皇后依舊是憂心忡忡,“宋正行畢竟當(dāng)年經(jīng)手過蕭良娣的案子……”
“過了這么久,那案子的人證物證早就處理干凈了。”奶娘接過話頭,“況且蕭良娣一直是皇上心頭的一塊逆鱗,宋正行莫非真的活膩了,要帶著舉家老小一起死才會主動招供?!?
“也是……”皇后點頭,眉頭舒緩了幾分,“可梁王若是被宋正行拉出來,只怕是……”
“多一罪不如少一罪,”奶娘道:“無論是梁王還是宋正行,都不會去主動提及這件事。他們頂多會用此事要挾娘娘相救,到時候娘娘尋得機(jī)會,殺人滅口便是?!?
皇后沒有再說什么,像是默認(rèn)。
“上次讓你查的那個丫頭怎么樣了?”她忽然問,暗色的燭火映上她的眼,帶出幾分狠戾。
“已經(jīng)交代下去了,還在查,說是最近就能有結(jié)果。”
話音方落,窗欞上響起一陣極輕的拍擊聲,像鳥類尖尖的喙。
屋里的兩人都怔了怔,神色霎時緊張起來。奶娘慌忙放下皇后的長發(fā),轉(zhuǎn)身推開了后窗。
窗沿上果然站著一只信鴿,腿上綁著一個傳遞消息用的小竹筒。
奶娘趕快將信鴿抱進(jìn)了屋內(nèi),取下紙條交給皇后。
橙黃的光暈下,紙卷漸漸展開——“蕭氏漏網(wǎng)之魚?!?
一行清晰的小字映入眼簾,驚得皇后手腳發(fā)軟,險些癱坐在地。
好在奶娘手快,趕緊扶她在圓凳上坐穩(wěn),接過那張紙條再看了一遍后,轉(zhuǎn)身燒了它。
皇后已然六神無主,面色蒼白。一雙手將睡袍絞得死緊,囁嚅道:“怎么辦……這下又該怎么辦……”
奶娘卻鎮(zhèn)定得多,蹲下來抓住她的手道:“蕭氏的案子涉及安陽公主,若是真的要翻案,太后不會不知道??膳娞筮@幾日皆神色無恙,故而我們也許還有機(jī)會。”
皇后這才回攏了些心神,將信將疑地看著奶娘道:“那依奶娘的意思……”
“蕭氏女不能留,”她語氣決絕。
皇后怔了怔,跟著點頭道:“那這件事讓夏衍派人去做,千萬干凈利落,別露馬腳。”
奶娘一一應(yīng)下,轉(zhuǎn)身寫好一張紙條,塞進(jìn)了那只信鴿腿上的竹筒。
寢宮的一線火光被茜紗窗掐斷。
清冷孤月下,信鴿撲棱著翅膀,朝著盛京的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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