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fēng)了。
霧像氣浪涌來,遮擋了你,也模糊了我。
視線被濃霧吞沒前的最后一刻,林霧看見王野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嘴里還咕噥一句“什么鬼”。
林霧:“……”
他誤會了一位誠實的男同學(xué)。
原來不喜歡人,真的就是字面意義上的,不喜歡人。
成功翻出圍墻,林霧就收到了李駿馳發(fā)來的定位——他和夏揚找到人了。
林霧還驚訝這倆人怎么這么快,一看位置,就在斜對面街角一拐過去,離北門直線距離不超過三百米。
有了定位就好辦了。
這種天氣街上基本沒人作死開車,林霧直接按著定位方向的最短斜線,百米沖刺奔了過去。
才到地方,還什么都沒看清呢,就聽見了夏揚的罵街。
“開個卡宴恁么的,是有風(fēng)火輪還是有乾坤圈?是安個魚鰾能下水還是插個螺旋槳能升天?但凡腦子摳出來超過二兩的都知道這天兒出門開車就是作死,你們自個作死行,找個沒人地兒就完了,出哪門子街,挨這兒禍禍祖國花朵你虧心不虧心?”
“還嘛玩意兒?你們車挨路邊好好停著就讓他行李箱刮了?我還說他五講四美遛著彎兒就讓你們給碰瓷了呢?別跟這兒丟人現(xiàn)眼了行嗎?你們這停的是路邊?這地上就是沒畫線,畫上就是雙排道,你們妥妥在逆行道上還得說是占了個黃金分割點,行為藝術(shù)大師來了都得給你們轉(zhuǎn)發(fā)點贊不轉(zhuǎn)就是不懂藝術(shù)……”
林霧走近些,事發(fā)現(xiàn)場總算有了輪廓。
一臺保時捷卡宴,右側(cè)車燈附近被蹭花了漆,地上一個摔開了的行李箱,衣物和哈爾濱紅腸還躺在箱子里,幾個大列巴已經(jīng)彈落到箱外,土路上幾個坑,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列巴砸出來的。
這附近都是被開發(fā)商圈起來的荒地,路也全是這樣的土路,沒信號燈沒斑馬線更沒攝像頭,不過這種天氣有攝像頭也沒用。
對方有四個人,全在車下站著,就像夏揚說的,他們那車所在的位置都快到路中間了,說停這兒有可能,畢竟霧大,根本沒法繼續(xù)開,但要說停路邊,那就是騙鬼呢。
不過夏揚對任飛宇“祖國花朵”的定位也有點歪。
他們是年輕,但對面看起來更沒長大好嗎!就四個熊孩子,看著還得比他們小個一兩歲。
林霧本來那一腔干架的火焰,霎時就有點不旺盛了。
“大宇,你人沒事兒吧?”他到任飛宇身邊先問最重要的。
“沒事兒,”任飛宇左顧右盼的,聲音有點啞,“就霧太大,我急著回學(xué)校,沒看見他們車停路中間,行李箱直接懟上去了?!?/p>
“人沒事兒就行?!绷朱F放下心來,然后就有點眼暈,“你總晃腦袋干什么?”
“沒啊……”任飛宇立刻不晃了,改抬頭看天。
林霧皺眉,直接一巴掌按他腦袋瓜上,強迫對方和他平視。
霧很大。
卻依然遮不住任飛宇破了的嘴角。
林霧聲音冷下來:“他們動手了?”
這事兒要真較真,其實是個糊涂賬。一方亂停車,一方?jīng)]注意,但歸根結(jié)底,還是這鬼天氣的鍋,各退一步也就完了。
“不光動手了,”李駿馳冷哼,“還讓大宇賠一萬給他們?nèi)?S店噴漆?!?/p>
林霧樂了,開始一點點把指關(guān)節(jié)按得咔咔作響:“噴金漆啊?!?/p>
“你輪不上了?!崩铗E馳拍拍備戰(zhàn)中的室友肩膀,下巴往對面一甩。
林霧不明所以地看過去,這才注意到,對面四個貨,仨臉上都掛彩了,就為首那個還算全須全尾,估計是挨打的時候全讓仨小弟頂上,自己貓后面了。
333打群架向來是林霧負(fù)責(zé)主力輸出,夏揚嘴炮輔助,李駿馳策應(yīng)邊路,任飛宇保護(hù)自己。
他還沒到呢場面就被控制住了的事兒從來沒發(fā)生過。對面四個說是熊孩子,那也是十七八,論體格論人數(shù)都不吃虧。
“你干的?”林霧不可置信看向任飛宇。
任飛宇更不可置信:“怎么可能?!?/p>
……他就知道。
那就只剩唯一可能了。
林霧朝李駿馳挑眉:“你和夏揚干的?”
李駿馳搖頭:“夏揚自己干的?!?/p>
林霧:“你沒上?”
李駿馳:“我想攔了沒攔住?!?/p>
林霧: “攔什么玩意兒,我是問你沒上去幫他?”
李駿馳:“幫?他那六親不認(rèn)的瘋勁兒,我怕上去連我自己都挨削。”
林霧徹底迷惑了,轉(zhuǎn)頭看向仍在舌戰(zhàn)群“熊”的夏揚:“什么情況啊……”
卡宴四熊現(xiàn)在和林霧一個心情。
他們?nèi)f沒想到一個慫包找來的幫手不僅不慫,還他媽賊瘋。
古語有云,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如果有比不要命更可怕的,那就是不要命的還長了一張破嘴。
“你們爸媽沒教你們尊老愛幼禮讓行人等公交扶奶奶上車坐地鐵給爺爺上座?九年義務(wù)教育都給你們學(xué)狗肚子里了?開個破車不知道東南西北了是嘛,滿十八了嘛,毛長齊了嘛,車是你們的嘛,駕照翻出來我瞅瞅,行駛本拿出來我看看……”
四人明顯扛不住了,為首的還能倚靠車身勉強保持梗著脖子的強硬姿態(tài),他身后那仨腦袋都要炸了,偷偷摸摸拽了他好幾下,小聲說:“要不就算了,反正你也不差這點兒錢……”
為首的臉色更差了,惡狠狠地說:“我是不差這點錢,但誰讓他是這個學(xué)校的,是這個學(xué)校的,就一萬,少一分錢都不行?!?/p>
夏揚:“哎我見過仇富仇美的頭回見仇學(xué)的,你是波潑呢了不分還是abcd不會?那我教你,小ü碰到j(luò)qx,擦掉眼淚不哭泣,名詞輔音y結(jié)尾, y變i加es……”
為首的:“……”
這場罵戰(zhàn)的可怕不在于對手詞匯量的豐富,而在于縱你學(xué)富五車都他媽找不到機會張嘴,并且你還不是學(xué)富五車,而對方滿腹經(jīng)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