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霧沒有隨隊去看臺就坐， 而是直接換了跑步的衣服，去檢錄處。

400米的預(yù)賽，是今天上午第二項。

作為運動員， 林霧就相對自由了，去往檢錄處的路上，他故意繞遠，經(jīng)過了機械院的看臺。

看臺上一堆機械學(xué)子，全穿著整齊劃一的學(xué)院定制T恤，一眼望過去想找人，跟大家來找茬似的。

林霧又不好在別人學(xué)院前面晃蕩太久， 搜尋未果，只得悻悻離開。

到了檢錄處，前面排了一些同學(xué)，林霧抓緊時間掏出手機：我開始檢錄啦， 400米，第二項， 別忘了給我加油[敲黑板.jpg]

發(fā)完，他才注意到， 上一條信息也是自己的。

也就是說，王野從剛剛到現(xiàn)在，一直沒回復(fù)。

林霧微怔，終于覺出不對。

剛想問，那邊卻已經(jīng)回過來了。

王野：今天不能給你搖旗吶喊了。

林霧立刻問：你在哪兒呢？

王野：家里， 有點事兒。

看到是在家里， 林霧松口氣。

王野沒出什么事兒就好。

雖然心中難掩失落，但林霧不想給王野增加負擔(dān)，故意調(diào)侃：可惜， 你看不到我矯健的身姿了。

王野：不可惜，你還是會看到我的必勝大旗。

林霧脊背一涼：什么意思？

王野：[照片]三天前就郵到了。

林霧極力抗拒去點開那張照片。

但沒用。

縮略圖就可以看出來，一面輝煌的金色大旗，上書“必勝”二字，威武蒼勁。

林霧：你不是已經(jīng)打消這個念頭了嗎！

王野：[騙你的.jpg]

林霧：……

王野：我讓葛亮替我扛旗了，他拍胸脯保證，就算被整個機械院圍毆，也一定讓你成為全跑道最靚的狼崽。

林霧：“……”他并沒有這種訴求?。?/p>

紅色的跑道，響亮的發(fā)令槍，看臺上山呼海嘯的吶喊。

林霧以預(yù)賽第一的速度沖過終點線。

終點恰好設(shè)在機械院看臺附近，林霧第一時間轉(zhuǎn)頭去望。

王野不在。

金黃色的必勝大旗，在風(fēng)里起伏，麥浪一樣漂亮。

運動會開了兩天，全校同學(xué)用自己的努力進行了一場“科屬運動力測試”。事實證明，跑得最快的還是鳥類科屬，尤其順風(fēng)情況下，健步如“飛”，那速度看著是真離飛不遠了。

但333的運動健兒們還是在群強環(huán)伺中，取得了驕人的成績。

林霧400米決賽最終第三，李駿馳一萬米全校第二，夏揚則在跳高項目中一舉奪魁，跳遠也是第四的不錯成績。

前八名都有分數(shù)，第一名8分，第八名1分，單是他們仨，就給環(huán)境院爭了26分。

野性覺醒帶來的所有負擔(dān)，至少對于這些學(xué)生來說，好像都在一場運動會中消解了。

他們或許跑得更快了，跳得更高了，但揮灑汗水的青春，還是一如從前，快樂，恣意，偶爾還要來些沙雕。

可是運動會都結(jié)束了，王野還沒回來。

夜課。

林霧第一次坐到了后排，偷偷在桌下用手機。

林霧：你啥時候回學(xué)校？

王野：再過幾天吧。

林霧：你昨天也是這么說的。

王野：那你今天還問。

林霧：……

王野：[不用上課的感覺真好.jpg]

林霧：期末有你哭的。

王野：我的成績還有下降空間嗎？

林霧：……這有什么值得驕傲的！

王野：[百獸之王就這么帥.jpg]

林霧：[不要盜人家動物園的圖，謝謝.jpg]

這是一個陰沉沉的夜晚，沒有風(fēng)，也沒有月。

王野坐在窗前，一腿曲起，沉默望著窗外。

手機里和林霧發(fā)的那些表情包，同他臉上的神情，像割裂出兩個世界。

他這些天一直被關(guān)在臥室里“反省”。

王錦城還在醫(yī)院，臉腫得像豬頭，牙掉兩顆，其余也沒什么大礙，連鼻梁都沒斷。

他不知道是自己太手軟，還是對方太扛揍。

“嗡?！?/p>

手機在桌面震動一下。

王野垂下眼。

林霧：我爸的公寓賣了。

拿起手機，王野單手輸入回復(fù)：是嗎？

林霧：嗯，之前我爸說過戶那天出了點問題，我還以為買家反悔了，后來才知道，是買家出了事來不了，后來做了公證，讓別人代辦，昨天已經(jīng)全部辦完了。

王野知道，全都知道。

他靜靜握著手機，手機屏的微光，是黑暗臥室里的唯一光亮。

教室里，下課鈴聲響起。

同學(xué)們紛紛收拾東西起身，只有林霧仍坐在原位，專注地和王野發(fā)著信息：其實我也知道我有點自欺欺人，我爸那么急著賣，就算這個人不買，也很快會有下一個。

教室里的人很快走光，剩一片寂靜的空蕩。

林霧所有偽裝的堅強都在這一刻瓦解，就像小狼露出最脆弱的肚皮，只給最信任的同伴：王野，我徹底無家可歸了。

這幾天，王野回信息的速度總是很慢。

可這一次，王野秒回：上山吧。

林霧莫名：上什么山？

王野：像你小舅那樣。

林霧愣住。

離開學(xué)校，離開城市，離開人群，徹徹底底選擇另一種生存方式？

林霧尊重陶其然的選擇，但放到自己身上：我沒想過。

王野：那就現(xiàn)在開始想吧。

林霧：問題是我倆也不能……

不能像陶其然一樣獸化，這才是重點吧。

他們兩個純?nèi)祟?，去歸隱山林？

王野：說不定在山上待時間長了，就再覺醒了。

林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