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荷池,南郊。
暮夏的風(fēng),拽動回廊上用來避雨的竹簾,嘩啦啦地響成一片。
花揚(yáng)無精打采地枕在廊下的美人靠上,不時扭頭去吸宋清歌剝給她的荔枝,發(fā)出“吱溜吱溜”的聲響。
阿福仰著個小腦袋看她,毛茸茸的爪子在半空揮啊揮啊,著急忙慌地想吃,見花揚(yáng)從桌上摸了根小魚干,便趕緊顛兒顛兒地追,像一只滾動的球。
“好無聊啊……”花揚(yáng)哀嘆,櫻唇一撅,光滑的荔枝核兒就撲通一聲掉進(jìn)了池塘里。
這些日子,顧荇之實(shí)則都是不許她出門的。
金陵太危險,她的身份需要一直隱瞞,故而大多數(shù)時候,花揚(yáng)只能被他關(guān)在顧府后院。
可人被關(guān)久了,總是不開心,更別說她本來就是個閑不住的性子。
這一次,她聽說顧荇之會陪同公主,去金陵南郊的映荷池參加一個皇室家宴,她更是一頓撒潑打滾求趕路。
皇室的人沒見過她,倒也算安全。最后,還是顧荇之覺得陪同公主對她有欠,才勉強(qiáng)同意了帶她?;〒P(yáng)扮成宋清歌的仕女,不好真的去宴會上湊熱鬧,便隨便找了個理由,跟宋清歌尋了個僻靜的處所散心。
反正宋清歌兄妹兩人在皇室,一直也是被邊緣化的人物,有沒有真的出現(xiàn)在宴席,沒人會上心過問。
一旁的宋清歌見她無聊,只好言寬慰道:“師父莫要急,長淵……師娘不會讓師父等太久的?!?
喊了十多年的長淵哥哥,換成了“師娘”,倒也叫得順口。
因?yàn)樽源蚰侨諆扇颂裘髁松矸荩潭處滋鞎r間,她對花揚(yáng)的好感便是突飛猛進(jìn)。
緣著燕王的影響,她從小就是個武癡??稍谀掀?,女子不許習(xí)武,更別說是像宋清歌這樣的高門貴女。故而她心中一直藏著一個習(xí)武之夢,對于武藝高深之人更是格外迷戀。
本著尊師重道的原則,師父的男人,她自然是不能再覬覦。
說話間,對面的廊亭下有人群熙熙攘攘地往這邊走。
宋清歌認(rèn)出走在最前面的人是太子,落于他身后一臂遠(yuǎn)的便是顧荇之。
“切!”她緊接著就翻了個白眼,扯了花揚(yáng)的袖子嘴一撅道:“喏,那個就是嘉寧公主?!?
花揚(yáng)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見得顧侍郎旁邊還跟了個嬌滴滴的錦衣女子。
陽光燦烈,映荷池景色宜人,而那女子一雙眼全撲在顧荇之身上,既嬌又媚,含情脈脈地堪比那池中波光。
確實(shí)是長得好看的,連花揚(yáng)都忍不住要多打量幾眼。
可是……
她將目光移向公主身邊的顧侍郎,卻見他全程垂眸,眼神只落在自己腳下的一尺叁寸地,好似生怕落腳的時候會誤傷一只螞蟻。
美人伴于側(cè)而不懂欣賞,花揚(yáng)嘆氣,這人可真是塊木頭。
兩人看了一會兒,見太子似乎有往這邊來的架勢,宋清歌沒忘了顧荇之的囑咐,扶起花揚(yáng)道:“我們還是避一避。”
花揚(yáng)撇撇嘴,面上雖不喜,但還是撈起阿福,跟在宋清歌身后往另一邊行去。
“長平郡主這是要去哪里?”
身后傳來嘉寧公主略帶挑釁的聲音,花揚(yáng)和宋清歌同時停了腳步。
方才隔得遠(yuǎn),沒被看到倒是無所謂,而今嘉寧公主主動開口,太子殿下也在場,宋清歌不去見禮怎么都說不過去。
于是她翻了個白眼,極不情愿地朝廊外走去,花揚(yáng)抱著阿福跟在后面。
可這一走,方才還跟塊木頭一樣的顧侍郎像是枯木逢春,不僅拔起了落在鞋面的目光,還整個人陷入一種翹首以盼的狀態(tài)。
那目光,正是朝著宋清歌去的。
嘉寧公主忽然憶起之前兩人在仁明殿廊亭中的談話。
雖然當(dāng)時顧荇之告訴她,他心中之人并非長平郡主,可以顧侍郎向來體貼的性子,誰知當(dāng)日他那些話,是不是為了保護(hù)宋清歌而故意說的。
“喵嗚~”
一聲軟糯的貓叫打斷嘉寧腹誹,她抬頭,只見一只橘色的毛球正盯著顧荇之,張牙舞爪地咕嚕咕嚕,像是在……
求抱抱?
心念一動,嘉寧只覺自己已然洞察真相。
女刺客的事是假,顧侍郎與長平郡主暗生情愫,有心護(hù)她周全才是真。
否則,怎么會連宋清歌的貓都這么親近他?
嘉寧惱怒顧荇之騙她,又礙于宋清歌的郡主身份不便責(zé)罰,于是看著她身后那個抱著貓的小侍女起了歪心思。
一個奴才、一個畜生,用來出氣自是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