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民風(fēng)彪悍又不拘小節(jié)的北涼使團,之前看著舞池之中身姿曼妙的舞娘歌姬,早已是紅了眼,待到布菜的宮婢來到身側(cè),便按耐不住地將人摟進了懷里。
北涼素來有宮宴群聚亂交的傳統(tǒng),但南祁向來以禮儀之邦自居,這又是有國君在場的宮宴,并不是什么官員私下狎妓的歡場,如此放蕩的作派自是讓好些心懷傲骨的主戰(zhàn)派官員沉下了臉,憤憤地拍下筷箸,不言不食。
“怎么?”為首的使臣察覺到氣氛的異樣,放下手中杯盞,明知故問地扔下一句,“諸位這是要忍嘴待客不成?”
場上安靜下來,眾人雖面色沉靜地看向自己身前的食案,然心里都是在期待著龍座上,徽帝給一句金口玉言。
然片刻后,眾人只等來了右相吳汲帶笑的聲音。
他將手中杯盞一舉,大有自罰一杯的姿態(tài),圓場道:“我南祁待客向來周到,使臣大人不必顧慮,自便就好。”
言畢,自有些見風(fēng)使舵的主和派官員為了給北涼人搭臺子,有樣學(xué)樣的將身側(cè)布菜的宮婢輕攬入懷。
龍座之上,徽帝到底是變了臉色。但也只能讓大黃門尋了個龍體抱恙的由頭離席,保住了些身為國君的體面。
秦澍碰了碰旁邊人的胳膊,一臉唏噓地?fù)u頭。
顧荇之沉默地看過來,目光恰巧落到他身側(cè)那個舉箸布菜的宮婢身上。
一雙纖白的手,沒有蓄甲,五指白如玉琢,而甲板干凈得如同淡粉色珠貝。
顧荇之怔忡,只覺這只與在場所有女子都不一樣的手,依稀是在哪里見過。
然她低垂著頭,額前的碎發(fā)又將臉遮去了一大半,只露出個小巧細(xì)膩的鼻頭。那兩扇鼻翼緩緩翕合,頻率微快,似乎是有些忐忑。
正如顧荇之所料,花揚此刻確實忐忑。
畢竟跟刑部、大理寺的人多次交手,這樣的場合,想必顧荇之也會在。隨著徽帝的退場,身為右相的吳汲也隨駕跟了出去。
花揚雖不太敢四處張望,卻沒忘了今夜的任務(wù)是什么。她囫圇著將手里的東西都堆到秦澍的碗里,繼而端起空盤,緊跟著吳汲就出了主艙。
轉(zhuǎn)過宮宴的主場,她追著吳汲閃身進了一間燈火昏暗的船艙。這里似乎是專門留下給徽帝更衣休息所用。有侍衛(wèi)把手,花揚跟不到里面。
好在吳汲只是送徽帝安歇,不久便離開了,但他卻沒有往主艙的方向行去。
花揚起了疑,遠(yuǎn)遠(yuǎn)地綴在后面,一路跟著他從船隊頭部走到了中間的艙室。
前面一個轉(zhuǎn)角,吳汲緩步行了過去。
花揚一時拿不準(zhǔn)該不該跟上,便將身子貼在轉(zhuǎn)角一側(cè),屏息凝神地聽了一會兒。
似乎沒有什么異常的動靜。
她思忖著,決定跟過去看看,然腳步微動間,腰腹陡然一緊。力道之大,幾乎險些生生將她的雙足都拉離地面。
天旋地轉(zhuǎn)之間,花揚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她只覺自己猛然間被鉗制住了雙手,耳邊一陣門扉的微響,她背上一痛,整個人便被抵在了那里,動彈不得,猶如砧板上的魚。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侍衛(wèi)巡查而過的聲音。方才若是她真的跟過去,估計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人發(fā)現(xiàn)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花揚有些呼吸短促,她張大了嘴想喘口氣,倏然間,一只干燥溫?zé)岬拇笳聘采蟻?,將她的呼吸也堵住了?
熟悉的手法、熟悉的溫度,就連氣味都是熟悉的淡淡松木。水波蕩漾的昏暗船艙中,花揚抬眼,笑意盈盈地看向顧荇之。
外面稀疏的宮燈微晃,迷離的光暈透過門扉上菱花紋落到他略帶慍怒的臉上,溫潤的眉眼里透出幾分凜冽的寒氣。
饒是現(xiàn)下兩人以這樣的曖昧姿勢正面貼在一起,那雙深黑的墨瞳也只是倔強地盯著花揚頭頂上的門板,好似憋著一股難以疏解的郁氣,似乎……
還有些不甘和憤懣。
大約是還氣著上次她偷拿他衣服的事。
不知為何,看見從來都喜怒不形的顧侍郎這副樣子,花揚忽然覺得心情很好。
于是她微提膝頭,長腿勾住顧荇之,用腳背在他小腿內(nèi)側(cè)緩緩地摩挲,身體力行地跟他問了聲好。
那只鉗制著她雙手的大掌顫了顫,黑暗之中,花揚聽見顧荇之的呼吸陡然重了幾分。
他的臉色似乎比方才還差,眸子冷冷地掃下來,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往她臉上落。
“老實點,否則我現(xiàn)在就把你交給今夜執(zhí)勤的殿前司?!彼谅暰?,退后一步以逃開她腿腳的糾纏。
然顧荇之甫一動作,捂在花揚臉上的那只手卻覺一股熱氣襲來,一截綿軟的東西在他干燥的掌心留下了一道濕熱的痕跡,像落入掌心的火苗一般灼人。
顧荇之一怔,反應(yīng)過來。
那是她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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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大人無奈威脅:……再撩!再撩我抓你回去坐牢哦!
花笑著眨眼:在你寢屋里終身監(jiān)禁?
顧大人:……先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