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半塊玉玨冰涼,宋毓握著,只覺有千金之重。他還想說些什么,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還有件事,”顧荇之繼續(xù)道:“回易州的時候幫我?guī)弦粋€人?!?/p>
宋毓一愣,反應(yīng)過來顧荇之說的是誰,當(dāng)即一個頭兩個大,于是為難道:“你家里那個祖宗我可惹不起。她若不愿走,只怕是會將我易州都鬧個天翻地覆……”
顧荇之卻拍拍他的肩,淡定道:“明日來我府上帶人就好。”
翌日一早,花揚是被顧荇之落在耳畔的呼吸癢醒的。她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在清早睜眼的時候見過這個人了。
秋日的陽光探進(jìn)來,有一兩絲落在他的身后,鍍出一道橙黃的光暈。
顧荇之安靜地將她圈在懷里,就這么靜靜地等著她醒過來。
花揚揉揉眼睛,往他懷里拱了拱,惺忪道:“你今日不上職的么?”
顧荇之笑笑,柔聲道:“不是要去北涼么?總得有幾日的時間來準(zhǔn)備,上職自然免了?!?/p>
“哦,”花揚打了個哈欠,想翻身繼續(xù)睡,卻被那人摟得更緊了。
“別睡了,”一枚溫?zé)岬奈锹湓诎l(fā)心,她聽見顧荇之問到,“今日帶你出去玩兒?想去哪兒?”
花揚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顧荇之卻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起身后兀自將人拉了起來。
她一向是有起床氣的??墒墙裉斓念欆糁y得收起了以往的一板一眼,對她無比縱容,就連梳洗穿衣都是他一手伺候。
花揚覺得很滿意,在顧侍郎埋頭給她穿鞋的時候撈過他的臉,在上面狠狠地嘬了一口。順帶手也不老實,伸到他緊合的襟口里胡亂摸了兩把,見顧荇之冷臉瞪她,就“嘿嘿”的笑,活像個調(diào)戲良家的采花賊。
顧荇之又由得她鬧了一陣。
花揚的身份依舊不宜暴露,只能帶著帷帽出行。
人多的地方,顧荇之也不好堂而皇之地帶她招搖過市,兩人便駕了輛馬車,一路慢行。若是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玩兒的,顧荇之會讓車夫停下來,等她買夠了再走。
花揚當(dāng)刺客的時候賺得多,向來是個鋪張奢侈的,如今被關(guān)得久了,下手自然也沒有輕重。
好在顧侍郎雖然節(jié)儉,但家底卻是實打?qū)嵉匾髮?,倒也不?dān)心被她這么兩三下就給敗光了。
不多時,小小的馬車?yán)锞鸵呀?jīng)快要塞不下。
顧荇之有些無奈地坐著。一手扶著成堆的糕點糖餅盒子,一只腳伸出去,攔著座位下那些綾羅綢緞,謹(jǐn)防車夫一個急停,這些東西就會飛出去。
而花揚才不管這些,趁得顧荇之看著滿車的物件焦頭爛額,她窩在車廂一角,偷偷從懷里掏出一本剛搜羅來的小畫本兒。
方才顧荇之催促,她沒來得及看清楚畫本的品質(zhì),如今翻開一看,才知道誠如小販所言,是本不可多得的孤品。
嘖嘖嘖……
那精細(xì)的畫功,女子蹙眉嬌吟、面色潮紅,就連那一抹眼波的流轉(zhuǎn)和眼尾的赤紅都畫得惟妙惟肖。
花揚滿意地砸砸嘴,合上書頁準(zhǔn)備先藏到座位底下。
這些東西,當(dāng)然是不能讓顧侍郎知曉的。
以他那樣正經(jīng)的性子,知道后,又免不了要厲色說教一番。說不定直接一把火燒了,再找個地方將灰一揚。
思及此,花揚打了個寒戰(zhàn),胳膊一軟,手里的東西就被人搶了去。
“這是什么?”顧荇之的聲音溫溫的,單手拎著那書的封皮,從下面去瞥里面的內(nèi)容。
“蠶纏、龍宛轉(zhuǎn)、翡翠交……”
“啊啊啊啊!”花揚急得跳腳,伸手就要去搶他手里的書。
奈何幾招對戰(zhàn),饒是顧侍郎現(xiàn)下只有一只手空閑,花揚也不是他的對手,只能眼睜睜看著那本春宮畫冊被他抽走。
眼見來硬的不行,花揚便改變策略來軟的。
她拼命拽住顧荇之的袖子,哭道:“誒誒誒!有話好好說,不能動不動就搶人東西!”
誰知顧侍郎軟硬不吃,任她把袖角揪得亂糟糟,還是面無表情地將那本畫冊揣進(jìn)了自己懷里。
花揚很挫敗,嗚嗚咽咽地控訴,“講道理嘛,本來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為什么不能看?”
身邊的人卻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輕笑道:“我這不是要去北涼么?你自己一個人看,找不到人泄火怎么辦?”
花揚被這問題問得噎住。輾轉(zhuǎn)了半晌,狡辯的話還是被咽下了。
總不能跟他說,以前沒有他的時候,她也經(jīng)???,不過就是需要自己動手而已。
于是,花女俠只能憤憤地摸出一根糖餅,把它當(dāng)成顧侍郎,“喀嚓”一聲咬得粉碎。
“誒?不對!”許是糖餅觸動了花揚,她忽然反應(yīng)過來。
蠶纏、龍宛轉(zhuǎn)、翡翠交……
這些文鄒鄒的名字,她都沒有聽過,顧荇之怎么瞥一眼便能隨口說出來?
莫非……
她覺得自己想明白了什么,倏然轉(zhuǎn)身,一雙淺眸瞪過去,質(zhì)問到:“你竟然也看小黃書?”
語畢,果見顧侍郎那張光風(fēng)霽月的臉上,立即飛出一抹淺淡的紅霞。